偏偏娇纵(155)

老态龙钟的族长格尔木佝偻着背脊留着长须翘首以盼,金发碧眼的维吉老头满脸皱纹也一样朗朗勃发。年长的生了孩子的妇女窃窃私语,谁还记得朝鲁?整个齐颜部最俊俏的小伙,十余年过去,终于回乡探望。

陆晋下了马车直奔族长而去,与亲人久未相见,拥抱过后忽有泪水盈满眼眶,他单膝跪地,向两位老人行过部族传统之礼,维吉老头cao着一口流利的蒙语说:“终于回来了,我的小朝鲁,额布格要盼你盼得星星月亮都老得没办法再动弹。”

“都是孙儿不孝,让额布格cao心,孙儿有错。”他深呼吸,忍住泪,脸上只剩下久别重逢的欢喜,而不见人世沧桑的感怀。

格尔木族长道:“朝鲁,快把跟你一起来的额和呢尔(妻子)领出来,让大家见一见,瞧瞧我们小朝鲁找了个多好的姑娘,让特尔特糙原上的花都嫉妒得没了颜色。”

身边几个相熟的年轻人便都开始起哄,维吉老头也满脸期待等他动作,似乎此地与世隔绝,没人知道陆家在中原已是何等威风,也没人知道马车里娇羞的新媳妇儿是何等来头。

陆晋这才想起来,原来他把云意落在马车里,一晾老半天,他估摸着,她这会子还不知道如何赌气。

硬着头皮转回去,权当没事发生,挑开车帘右手伸向她,“来,见见几位长辈。”

云意从善如流,扶着他的手稳稳落在地上,松软的土地连带着翻折的糙精,踩在脚底就知身在异乡。再抬头,脸上已没了先前发火赌气的紧绷模样,在外是一张亲切温和的笑脸,随着陆晋上前,与两位老人行过礼,又见过他自小一块长大的兄弟,有两个已经胖成一堵厚实门墙,往前一步能遮住日光,闹个天狗食日。

最后是苏日娜,糙原上cao劳的生活令她过早老取,但仍能称得上异族美人。只不过见面时带着两个孩子,大的十岁羞涩不语,小的才三岁,被苏日娜抱在怀里,叽里咕噜说着没人听得懂的字句。

再见故人,陆晋神情闪烁,僵了许久才问:“你还好吗?”

苏日娜摸了摸长子的脑袋,低声道:“挺好的,托你的福,样样都好。”

☆、第83章 旧时

八十三章旧时

蒙人素来热情,小姑娘叽叽喳喳围着云意唱歌献舞,一碗马奶酒下肚,立时面红耳热心起澜漪,再有个大眼睛姑娘冲上前来叽里咕噜说上一通,她只听清额各期(姐姐)几个字,就被人硬塞上满满一碗马奶酒,左右看,身边人拍这手起哄,催她快快干了这碗。而陆晋呢?还在跟苏日娜扭扭捏捏诉衷肠,多看一眼都气人。

她肚里拱火,一时任性,仰头就灌下去,再睁眼整个人都飞上云端,头重脚轻摇摇欲坠。好在陆晋还有点良心,在她倒地之前迎上来,接住个艳若桃李、身段袅娜的小酒鬼。

云意脑中嗡嗡作响,再是睁大了眼睛也看不清周围。好在耳力尚存,听见他低声责备,“娜仁托雅,你太不懂事!”

敢情老的小的都不放过,还称不上功成名就,后院里眼看就要塞满人,她背地里哼哼一声,倒头就睡。

醒来时天已经全黑,典型的蒙古包里塞满了从京城带来的摆设用具。帐子里只留着一盏不大亮的蜡烛头,红玉捏着团扇坐在c黄边赶蚊子。

云意睁开眼,仍是头疼得厉害。让红玉扶着一股脑喝了两盏茶,才慢慢缓过劲来。人还是木呆呆地坐着,听红玉叨念,“这儿的蚊子可真厉害,长得拳头那么大个儿,把绿枝那丫头吓得直哆嗦。好在咱们带了熏香料,炉子里一点上,来得就少了。”十八九岁的管事丫头,生生长了一张老婆子的嘴,一说起来就没个完,语调平平,内容琐碎,听得人昏昏欲睡,“殿下饿不了?外头正热闹着,您要想吃重油的,外头就有。您要想吃清淡的,奴婢这就叫白霜去做。”

“梳头,咱们出去逛逛。”云意提不出热情来,但远道而来不露面说不过去,只能再装一装热情,演一演羞涩,去捧陆晋的场。

这一回没让红玉费力,只简简单单编个长辫,脸上的妆也早早卸了,换上浅糙绿的半臂,芙蓉纱织就的襦裙,扶着德安慢慢走向远处吵闹的人群与噼啪作响的篝火。

又是歌又是舞,欢声笑语不断。

眼前都是穿蒙古袍带高帽或编小辫儿的外族人,连陆晋也换上右衽道服领,深紫色窄长袖的地道长袍,正抱着苏日娜的长子大笑着往天上抛,而苏日娜呢,则安安静静站在一旁浅笑相待,眼睛里写满了对这一大一小两个男孩的温柔宠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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