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娇纵(211)

云意放下手中活计,朝俯首弓腰的德安看上一眼,说道:“让大夫瞧瞧他的腿,年节下在宫里挨了板子,如今还没好全,不晓得是大夫不尽心,还是他自己糟践自己。”

陆晋的目光滑过德安再绕回她身上,从笸箩里捡起她做了一大半的坠套,笑问:“这个给我?”

云意笑,“你要这个做什么,我看你出门也不爱带些玉佩香坠的,若是入朝,我这手艺可见不得人,叫红玉给你另做一个。”说着就要来抢,被陆晋一缩手躲过去,定定道:“这就是我的了。”

“二爷好生霸道——”

他伸了伸腿,懒洋洋嘱咐她,“做仔细,甭想着偷懒。”

正要与他再争上一两句,大夫已在耳房给德安瞧过腿,正跟着绿枝绕到正房来,回说:“那位大人伤了骨头,早些时候又没能好生修养,这腿恐怕要落下终身残疾。”

这一下她对络子再没了兴趣,木了半晌才望向大夫,喉头发苦,“再没有康复之望?”

“骨头已经成了形,确实希望微茫。”

她陷入苦死,还陆晋打发了大夫,让红玉送了出去。

隔了许久,云意挫败道:“是我害苦了他。”

陆晋抬一抬眼皮,望她一眼,话说的不咸不淡,“奴才罢了,说什么害不害的,他就是为你死了都是应当。”

她垂目望着笸箩里红的绿的细线默然出神,陆晋懒得看她这副失魂落魄模样,索性站起身往外走,她问,他只说去看冬冬。

或是大战在即,想到一走又是一年半载不见,心中不舍,想要多陪陪孩子。

孩子都是见风长,冬冬如今一天一个样,连着三天没见面,眼下就觉得小胖子又俊了不少。抱起来越发的重,随便发个音说句话他也能乐呵呵傻笑大半日,只那口水哗啦啦流满地,得像她娘当年一样,系个“盼盼”。

忽而想起初见,似梦中,又如昨日。

陆晋抱着冬冬到院子里看花看鱼,后头跟着一大串不能放心的丫鬟老妈子,浩浩荡荡一群人,反比他架势更大。

两人停在桥上,冬冬歪着脑袋看池子里的锦鲤游来游去争食,小胖手一抓一抓,嘴里时不时“噢”上一声,陆晋也跟着“噢”,两父子就单单拿出一个音交流,亦算顺畅。

而德安收拾完毕,正要出府去,不期然在园中相遇。他先行低头,恭恭敬敬行礼。

陆晋还没开口,冬冬瞧见了他,便开始兴奋地蹬腿,小胖手也伸向他,嘴里改了音,喊的是“啊……啊……”

相较之下反而与德安更亲近,让陆晋吃上一回小醋。沉着脸问:“去办事?”

德安道:“替殿下寻人。”

“去吧——”

“是。”

这便绕开来往外走,把啊啊啊着急乱叫的冬冬远远抛在脑后。

陆晋看冬冬那副失望之极的小模样,隔着厚厚的冬衣在他屁股上拍上一掌,“看什么呢?谁是你爹?跟爹看鱼。”

“噢——”大眼睛忽闪忽闪,一脸好奇。

“噢!”

“噢?”

“嗯——”

谈心完毕,总算不哭不闹专心看鱼。

陆晋大约是养成了坏习惯,没能忍住,总想问:“想吃吗?”

还好冬冬听不懂。

入冬之后陆晋在朝堂上不大顺利,自他在江北突犯之时力主龟缩不出,陆寅陆禹就变着法儿挤兑他,越近年关越是激烈,仿佛是卯足了劲逼他出战。

“老二若是惧战倒不如让出抚远大将军一职,且让能者居之。总不能捏着百万兵权却一退再退,仗还没打呢,就先输了气势。”

陆寅说完,总得有人捧。惯常路数便是一位“狗腿”追上来掰开了细说,末了赞一句世子爷英明,用以作结。

殿上,从前的肃王,如今的新帝,早已经没兴趣听下去。一支狼毫捏在手里都让玩得没法儿再写字,看朝堂上一个个心怀鬼胎,厌烦至极。

而陆占涛讳莫如深,好似台下看戏,任他。

但无论如何,年总是要过的。

这一年冬天,冬冬学会了满炕上乱爬。云意总爱拿个漂亮物什逗着他四处爬,难得这小子天生脾气好,任她如何耍赖,他偏是不生气,做什么都是一副小模样,成天傻乐。

是夜,陆晋披着满身风雪自京郊快马赶回。

刚走进院子便听见里头欢声笑语一片,原本冻得发木的四肢,突然让冬冬一声咯咯咯的笑暖融了,复又有了知觉。挑起帘子来,烘暖了身体才来抱他。问榻上宝髻松挽的云意,“今日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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