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娇纵(86)

真是疯了,发了疯了,病入膏肓,无药可医。

他捏紧了拳头,带着一身孤勇,站在狭窄的小屋中,成了一尊直立的塑像,将他的情感永远定格在最最浓烈那一刻。

他恨她吗?还是痴恋不改?连他自己也闹不清楚。

最终等来云意作结,“你我本就萍水相逢,更谈不上赤诚相待。你奉二爷的令,要用肃王与莺时逼我就范,而我为求自保,顺势而为,才有了今日。唉……往常种种全因各有所求,既抛不开前尘旧事,倒不如做陌生人,往后相处两两轻松。”

缓上一口气,再补充道:“当然,你若放不开,坚持要杀我报仇,我还是不能应的。想来,我的生死你主子自有考量,你若莽撞行事,他恐怕不能轻易放过。”

她的话说完,曲鹤鸣仍呆立在原处,痴痴傻傻一言不发,不知在琢磨些什么。回过神来满心羞愤,等了片刻又成死灰,捏紧了拳头同她说:“好,你说的对,合该就做陌生人。”

云意欣然微笑,“好歹你不曾落井下石,亦称得上英雄。”

“我不是——”

她侧耳去听。

听见曲鹤鸣提高了音调,愤然道:“我不是英雄,我是天底下头一号的大狗熊!”说完也不看她,更不等她反应,一甩袖子跌跌撞撞冲到院外。一路横冲直撞眼看就要摔跤,好在让小童扶住了,像个大病未愈的耄耋老人,失魂落魄地逃出伤心地。

云意有时也认为自己太过残忍,软刀子使起来,比真刀枪更让人疼。但这一切正是她自小学来的本领,一遍一遍反反复复地用,几乎已成本能。

月上中天,陆晋深夜才回。

放着正房里的高c黄软枕不用,非得钻到她这一件小屋里来,顶着鬓角旁满布的红痕,靴子不脱,衣裳也不换,带着满身臭烘烘酒气,将自己重重摔在绣c黄上,黑熊似的恁大个人,一下子占满她一整张c黄。

偏他讨厌,喝醉了还爱瞎嚷嚷,一只手捂着脸,皱着眉头大喊,“头疼……爷头疼!有人没有!都死光了不成!上茶,上水,伺候爷松松脑袋!”

汤圆与红杏俱在门口张望,探头探脑不敢上前,直到云意微微颔首,才端了水盆布巾等物快步上前。

云意早换过一身雨过天青色的家常衣裳,缎子似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再简单不过的发髻,只留着一只白玉簪子,素净得如同将将折下的莲。

她坐在灯下,拿着金镊子自顾自翻书,没有丝毫要起身的意思。

渐渐的,陆晋也懒得嚎了。他打小儿就把马奶酒当茶喝,庆功宴上那些个寡淡无味的酒水哪能灌得醉他。至多是塞塞牙fèng,挑起些许醉意罢了。

酒要喝最烈的,女人也要挑最美的。

他仰躺在c黄上,隔着昏黄熏然的光静静看一尊美人玉像,一时间仿佛到了云山雾罩的仙山,遇上了千万年容颜不老的神仙妃子。

喝得不算少,单单看一眼也能发痴。

“过来——”他傻笑着朝她招手,见她不动,紧接着变脸发怒,“傻登登站墙角做什么?爷还能吃了你?让你过来你只管来就是。”说了老半天,还是不动,他怒意冲天,“爷有话跟你说!你若不怕传出去,大可以隔着大半间屋子对着吼。”正生着气,未留意从身后飘来个冷冷清清声音,问他,“你要说什么?”

他猛地回头,撞见身边坐着个衣衫柔美,身段纤弱的云意,那前头那个是什么?定睛一看才知道,原来方才都吼给墙角大花瓶去听。

陆晋有几分尴尬,又有些不知所措,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信手就开始耍无赖。搂住了人往c黄上一滚,一身的酒气都传给她,没丁点儿讲究。

“大半日不见,想爷了没有?都是怎么想的,说来听听。”天底下也就剩下他,随口问一句,也能没脸没皮到这个程度。

云意被他强行塞在怀里,动弹不得,尔后彻彻底底放弃,任他胡闹揩油。

她不搭理他,他倒也没所谓,慢慢揉着她的耳垂说:“今日见着子通了?”

云意道:“见到他如何?不见又如何?”

陆晋啧上一声,居然嫌她粗鲁,“好好说话,那么大火气做什么?”

她闭上眼,只想睡过去了事。

“都说什么了?谈的又是什么书画对弈,什么风花雪月?”怎奈他不甘心,虽说底下人都一五一十地到他耳边报备过,但无论如何,他要听她亲口说出来才舒坦。

对于这个问题,云意答得格外谨慎。许多时候,男人的自尊心就是如此,似娇花一般脆弱。“又不去考秀才,镇日里讲这些做什么?曲鹤鸣在我这总共也就说了三句话,没头没脑的,我哪记得住。倒是莺时,二爷好生厉害,龚州城外就打起了主意,一步步的,不成功不罢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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