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娇纵(97)

提刀的手,紧了又紧,他一忍再忍,终究抵不住胸中翻滚的情谊,咬牙沉声道:“我带你走,离了这是非之地,我与你天涯海角,自由自在。”

“私奔?你如何对得起陆晋?”

“二爷的恩义,唯有来世再报。”

隔着重重黑暗,她于寂寂清辉中,仔细将他研读。

他站在暗影里,如赴生死一般焦灼难耐。

云意蓦地站起身,三两步朝他来,一抬手,重重给了他一耳光。似陶瓷落地,把一整个宁静安然的夜晚都撕碎。

她带着莫名的升腾的怒火,呵斥道:“叛主潜逃!这话你如何说得出口?曲鹤鸣,你本就是罪臣之后,如无陆晋提拔,你这辈子读再多书也就是个摆着摊替人写信的落魄书生。他如此信你,你却还想着带着他的人远走高飞?什么天涯海角什么自由自在,你想去哪?西到高昌不毛之地,东往东瀛化外之方,还是下南洋屯荒开疆,北至蒙元茹毛饮血?”

曲鹤鸣攥紧了拳头,低着头,用最后一丝勇气喊出来,“我就是喜欢你,我想带你走,想带你去过好日子!再没有什么宝图,也没有世子与二爷,就我们两个,男耕女织,白头到老,难道不好吗?”

直截了当拒绝才是正道,于己于彼都好。但他僵直的身体,颤抖的双肩,却无一不让人心生怜悯。

她无奈叹息,低声道:“在你眼里,天下就只剩下儿女私情?”

沉默随黑夜满眼,本以为僵持不下,等不来任何回应。过了许久,竟听见他说:“我眼里只剩下你——”隐约带着哭腔,卑微得让人心碎。

他是疯魔了,中邪了,明知道不能爱不能碰,却根本无法控制自己。越是苦涩,越是期待,他无时无刻不在渴望与她相见,哪怕是厉声呵斥冷眼相待,于他而言,亦是甘甜。

“你走吧……”她转过身,背对他。脆弱的情感与卑微的心,一切的一切都令人不忍淬读。

“那你要如何?你不愿意跟我去,我无话可说。但你不能这样糟践自己,真跟了陆寅,你让二爷怎么办,你自己又怎么活?”

云意道:“我的命,我自己看顾,就不必曲大人cao心了。此处随时有人查问,我劝你,先走为妙。”

曲鹤鸣不应,“我奉命要带你出去,便由不得你胡闹。”

“由不得我?”她悠悠然转过身来,反问道,“你最大的错是没能将我与丫鬟侍卫一道药晕了了事。”说完不等他反应,便提起裙角迅捷地推开窗大喊,“刺客!有刺客!”

“你——”曲鹤鸣气得要呕血,这一下再去拉她也晚了。便只能在与她的短暂对视中找寻谜底,结局仍是遗憾,他与其余死士分头逃窜,陆寅的人追出十里地,拐个弯躲进山里才甩脱。

回想起她方才所言,一颗心一时沸腾滚烫,一时冰冷刺骨,翻来覆去苦痛折磨。

他靠着山石跌坐在地,仰头看漫天繁星,内里却痛苦得想要就此死去。

“云意……”

他甚至不敢唤她姓名。

回到忠义王府,陆寅趁机留在蘅芜苑安抚云意。又是老掉牙的说辞,不怕不怕,爷在这,爷一定护着你。

云意嘤嘤嘤哭得好生别扭,连自己都觉得矫情,偏偏陆寅买账,听得心疼肝疼,立志要将贼人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恨。一时凑到她近前来,正经问道:“来者究竟是何人?公主可曾看清他样貌?”

隔着眼中水雾,怯怯望他一眼,流转的眼波里盛满了婉转风情。她说什么,他自然都照单全收。

“是……是曲先生……早先专职看管我,这下终于逃出来了,没想到还是这样不依不饶……”

“狗东西!敢到爷跟前来抢人!必要教他死无葬身之地!”他气得拍掌大喝,过后又怕惊吓美人,少顿,再换个表情轻声细语安慰,“公主放心,我与公主保证,此事决不再有。只是没想到老二贼心不死,为了宝图穷追不舍!真真是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哪!”

家门不幸?陆寅几时当陆晋是一家人?她几乎要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世上无耻之人何其多,陆寅为居榜首也必然在三甲之内。

云意轻声开口,语带犹疑,“那东西,原本就不是我的,如今人人都想抢,我这里……真不知如何是好……”语意深深,最后一个音落地,莹莹目光都转向他,一个眼神就将他塑造成匡扶社稷、拯救百姓的神武英雄。任她说什么,刀山火海,他也要拍胸应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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