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像场人间喜剧(121)

我就那么端着手腕,端详孜孜不倦的秒针。

史迪文总是胜于我,他不似我的半吊子,他要么便凶狠决绝,要么便深藏不露。就像这会儿,他不像是对我致歉,也没有在乞求什么,更不是要一刀斩断我的气息和余念。他只是在叙说而已。

“和她结婚是我自己的选择,回头想想那根本算不上爱,但那时也真的是打算和她携手一生。后来是我变了,是我回不去了。邋”

“呵,纸醉金迷哪里是说戒就戒得掉的?”

“顺序你要先搞搞正确,我是先……和她从某种程度上破裂,才纸醉金迷的。”

“还有三分钟。氏”

“何荷你之前有想过,为什么我不管有多喜欢你都是白白喜欢吗,为什么咱俩就只能那么着吗?”

“想过,”我真的做到了对史迪文一眼都不看,“你是不婚主义么。”

“狗屁。将来哪个男人打着不婚主义的旗帜拒绝和你结婚,那你就二话不说地踹了他,因为那就是个狗屁不通的借口,真正的原因是他对你根本没到那个份儿上。”

“好,我承认,我想过,你是有妇之夫。”

“是,但是你一直抱有侥幸吧?”

“还有一分钟。”

“你趁早换块儿表吧,这么不准。”史迪文一伸手,将我端得辛苦的手腕按了下去,“Sorry,让你的侥幸落空了。Sorry,我还真是有妇之夫。”

“你今天带她来,就是要让我眼见为实吗?”我别开脸,还是不看他。

“这只是一方面。”史迪文用拇指和食指钳住我的两颊,将我的脸扳正。

他并不拖沓,飞快地收了手:“另一方面是,高慧说是我派人把她接来北京的,但事实上,当然不是我。”

“你是说……”

“我是说我被人设计了。虽然事实就是事实,我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虽然我们被迫提前走到了这一步也未尝就是坏事,但真正主使这件事的人,你认为……他会是出于好心吗?”

我震撼:“你到底在暗示谁?”

“谁说我是暗示了?我正要连名带姓地告诉你。于小界,除了他,不会有别人。今天我为什么要来?我要是不来,你非认贼作夫不可了。何荷,他就算对你再好,你能接受他的无所不用其极吗?”

“你有证据吗?”

“暂时还没有,目前做不到让你眼见为实。”

紫罗兰色幕布的那一侧,势态仍在失控中。香槟塔搭得再高,倒下来也不过用时一瞬间。酒店的安保人员也是人,是人便有看人下菜碟儿的天分。周综维的名气有没有到那个高度,可以忽略不计,于家的人在那儿摆着呢,能劝则劝,劝不了,等着接受赔偿便是了。

有人从那一侧一头跌过来,史迪文敏捷地将我揽开一步,得以幸免。那人将幕布顶了个鼓囊囊的大包,随即稳住脚步,匆匆退去。

我莫名被这天灾般不可抑制的混乱所鼓动了:“史迪文,你能不能……”

但也至多是到这儿了。那样的话,我到底还是说不出口。

“不能。”史迪文说。

我被吓了一跳。他不仅仅是笃定于他的答案,首先是笃定了那被我腰斩了的提问。

他又补充说:“能的话,最迟在厚福出生后,我早就那么做了。”

离婚。他知道的,我的提问是:史迪文,你能不能离婚?

这是个太冒险的壮举。这一问,我在他面前便一无所有了,底线,余地,甚至是非曲直,都被我通通牺牲了。

“滴。”史迪文报时似的,“这回五分钟是真的到了。”

他率先钻出了幕布。

我如同下了赛场般,垮下肩膀,气喘吁吁。我们都是急性子的人,当初便是一拍即合,中途的当断不断,大多归咎于对真相的遮遮掩掩。我对孩子的出处一否再否,而他只字不提高慧,所以才会有那样的拉锯不是吗。他说的对,高慧这名字太温润,对我来说全然不如“史太太”带劲儿。

如今他的一句“不能”,真没辱没我们所崇尚的好聚好散。他无须再让我做什么决定,我的侥幸通通落空,换来四个大字,此路不通。

结束了。

幕布一下子被人掀开,于小界寻我至此:“何荷?”

他并没有挂彩。周综维再怎么穷凶极恶,也无法全然置他在于氏珠宝行中的地位于不顾,火力集中在那“烂泥扶不上墙”的飞镖手身上就好。

我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喔,分出胜负了?”

“你在这儿干什么?”

“自保啊,刀枪不长眼。”

“出来吧。”于小界向我伸出了手。

我将手交给了于小界。

我不想找什么替代品,更不想以此激怒谁谁谁,只是我的日子不会因为一段关系的结束而全盘结束,而我的问题,也只有我亲力亲为。那么,无论于小界是痴情种子,又或是披着羊皮的狼,我也皆只有迎头奋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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