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华映月(24)

阿迟很善解人意的点头,“有些礼,轻了也不好,重了也不好,竟是只要恰当便可。”在任何一个时代生活,如何请客、如何送礼都是必修课,少不了的。做人么,一定要多多请客吃饭,吃好饭,以增进朋友的感情,减少仇敌的诽谤。送礼,则是另外一回事。

这个时代自有关于人情往来、请客送礼的陈俗旧规。像云间徐氏这样的人家,更是有旧例可查,有规矩可依,照做便是。阿迟整理过徐氏家族老亲旧戚、新朋旧友的人情往来,心里有数。

临窗炕上放着一张老红木矮脚炕桌,桌上放着书籍纸张、茶壶茶杯,墙壁处设着石青色锦缎靠背引枕。母女二人坐在炕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家常,“娘亲,您说照着我这样子,继夫人可还满意?”继夫人前些时日有书信过来,命“好生教导阿迟,琴棋书画是末业,针黹纺织方是正务。”

陆芸打趣女儿,“继夫人要的是针黹纺织,阿迟,你是针黹过的去,还是纺织拿的出手?”阿迟端起茶盏,慢吞吞说道:“幸亏我有亲爹娘护着,否则,岂不是惨了?”

爹娘真英明,远远的避到南京,住在凤凰台悠游渡日。如果跟着祖父住在京城,朝夕面对继夫人,那该是怎样水深火热的艰难岁月。继夫人今儿考考女工,明儿盘问盘问女四书,一顶又一顶的大帽子压下来,估计自己想死的心都有。

陆芸轻蔑的笑笑,“且轮不着她作威作福呢。赵家虽是没什么人了,可徐氏自有家规,错不了的。”继室想随意发作原配嫡子,当徐家、陆家是吃素的不成。

阿迟颇有兴致的凑近陆芸,“娘亲,当年外祖父外祖母是怎么想的,才肯把您嫁给爹爹?那个,有后娘,不是很可怕么?”陆芸是陆家小女,娇养的很,陆家二老怎么会舍的把宝贝女儿嫁到徐家,服侍继婆婆呢。真心疼爱闺女的爹娘,挑女婿时也会挑婆婆的吧。

陆芸本是在翻看家中的账册,闻言顿了顿,嗔怪的抬起头,“这也是你该问的?”阿迟倚小卖小,嘻皮笑脸,“您甭害羞了,我不笑话您!说吧说吧,等着听呢。”

“等着听什么?”清朗的男子声音响起,小丫头打起帘子,徐郴披着貂皮斗蓬走了进来。阿迟身手敏捷的下了炕,跑过去替徐郴宽了大衣服,“爹爹,我问娘亲第一回见您的时候是什么情形,她不肯说,还骂我。”阿迟把斗蓬递给侍女,伸出手捂在嘴巴周围,作小喇叭状,好像不敢让陆芸听到似的。

室内生着炉火,暖意融融,徐郴负手站着,微笑看着妻子,“我头回见你娘的时候,是成化年间的一个秋天。那时我们还在京城,她只有十五六岁,穿着淡雅的浅绿衣裙,站在一丛墨菊前赏花。夕阳西下,阳光淡淡洒在她身上……”人淡如菊。

菊圃,夕阳,秋光烂漫,风华正茂的英俊少年,豆蔻年华的美丽少女……阿迟崇拜的看着自家爹娘,你们好浪漫啊。徐郴话还没说完,陆芸红了脸,“一个老没正经,一个小没正经!”徐郴笑着,不再往下说了。

阿迟何等有眼色,周到的服侍徐郴在炕上坐了,斟一杯热茶放在他面前,曲膝行礼,“爹,娘,女儿告退。”一溜烟儿跑了。

阿迟笑吟吟回了房。心情真好,好的想放声高歌,阿迟一个人乐了会儿,坐下抚琴。琴声似流淌的小溪,又似飞翔的小鸟,欢快无比。

不知什么时候起,阿迟对面笑咪咪坐着位白胡子老公公。阿迟吃了一惊,“老爷爷,我的侍女会被您吓着的。”屋里突然多了个人,这些长在深宅大院的女孩儿们不得吓疯了呀。

华山老叟翻了个白眼,“我能被人发觉么?女娃娃,我若不想被人看见,便不会被人看见。莫说你家了,便是皇宫大内,我也能来去自如,知不知道?”

阿迟微笑,“原来如此,怪我见识浅薄了。老爷爷,承蒙您关爱舍弟,多谢您。”华山老叟得意的玩着白胡子,“不值什么!小事一桩。”

阿迟站起身,斟了杯热茶递过去,“老爷爷,请用茶。”华山老叟接过茶盏,笑咪咪抿了一口。阿劢这臭小子始终不肯过来偷看,真是可惜了,女娃娃多好啊。

“老爷爷,您很久没过来了。”阿迟漫不经心的说道。华山老叟一脸烦恼,“我徒孙不许……”才说了几个字,蓦的住了嘴。老子被徒孙管着,太不威风了!

阿迟恬静的笑笑,“老爷爷,您若笑话别人,他也不许的,对不对?若是飞檐走壁,登堂入室,他也不许。”华山老叟哼了一声,不耐烦的说道:“年纪轻轻,啰哩八嗦的。”也不知是在说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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