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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子(38)

“搜身你一定要小心哪,记得带好我给你求来的符。”

“你那符还能防搜身不成?”许稷淡笑,转身走到门口,打开门看到王光敏,遂道:“岳父请放心,儿一定好好考。”

王光敏听这话听得舒服,嘴上却说:“考不好便不要回来了!”

许稷无奈笑笑,最终只身出了门。

她没有骑马,到坊门口时熙熙攘攘全是人在等着门开。你挤我我挤你,忽有一人探出头来唤她一声:“三郎去考制科哪?”正是长房的一个管事。

许稷点点头,回应有些冷淡。没料那人却不识趣,走过来问这问那,又说十七郎近来很忙等等,多数讲的都是许稷不关心的内容。

好不容易等到坊门开,一众人蜂涌而出,许稷也趁乱甩开了那管事,寻了个隐蔽的铺子坐下来吃早饭。

她从没吃过这么悠闲的早饭,大有从天亮吃到天黑的架势,伙计看了都暗搓搓讲她坏话,不过许稷却丝毫不在意,不徐不疾地吃完了最后一块蒸饼。

她不急,有的是人急。

作为重点关注对象,许稷迟迟不到让礼部令史急死了。

“许稷怎么还不来?!”、“去景风门盯着,人一到就给我拖来!”张令史守着一众举子在尚书省廊庑下焦急等着,眉间都快皱成川字。

他为何这样着急呢?是因考制举与考进士不同。后者得苦巴巴地冒着风雪抗着严寒,单席坐在尚书省庑下熬完整场考试;而前者则因是天子诏考,所以考试地点也是在宫城内,他的任务是将待考举子集中起来,交给金吾卫统一带去考试。

眼看着时辰快到,张令史被金吾卫催得没法,一咬牙一皱眉:“不等了!”决心刚下,那边书吏却遥遥高喊道:“许举人到了!到了到了!”

张书令陡松一口气,心中却将许稷骂了个百八十遍,催促道:“快快快!”

因太着急走,金吾卫的搜身也敷衍得不能再敷衍。许稷松口气,拎着书匣混在浩浩荡荡的举人队伍里,跨过横街,行至承天门楼观。

承天门楼仍高大壮丽,但许稷却明白它已衰落。作为正宫的正门,它曾是帝国盛世辉煌的见证,但如今帝王已不居于此,朝会也不在此办,连步道都似乎藏满了寂寞。

数百名举子们进殿后依次落座,虽也是席地,待遇却比考进士要好了太多——不仅不是单席,且还有御食相赐②,火盆更是烧得十足旺,简直教人忘却殿外严寒。

因圣人并未亲临,礼部的一套考前程序便收敛了许多,早早地发了卷,令诸举子作答。安安静静的殿中除了沙沙翻纸声,便只剩了宫人来回穿梭的脚步声。

许稷面前,一盏刚添上的茶冒着氤氲热气,她却迟迟未拿起来喝。

今年制举分四科,有选文官的直言极谏科和文经邦国科,也有选武官的武足安边科和军谋宏达材任边将科。许稷身为文官,本是两科中选一科即可,但制举不限制所考科目数,于是她今日要考两科,自然也有两份卷。

制科考试内容称试策。制科设置之初,策问(试题)数量不一,但如今一科一策已成惯例,故许稷要应对的是两道策问,遂也要写两份对策。

她先取了文经邦国科的策问,从头至尾看了一遍。

虽然一科一策,但这一策中却狡猾地串了七八题,难度大大增加。所涉内容从“河朔灾荒频发赋调不入到底是甚么缘由”,到“淮南漕运之见解”,甚至揪出当下对抗淮西承德两镇的战事,问“如何解决军饷军粮问题”。

大约是国势所迫,近年来的制科举策问重点都紧紧围绕时政,反对言虚无物,只要最实际的解决策略,现实得很。

许稷身处比部多年,国家有哪些进项,财富又如何支出,皆清清楚楚。财政问题是她强项,且她视角独到,不像旁人只能粗略讲个大概,在对策上便占尽优势。至于其他问题,虽答得辛苦,她也毫不含糊,竭尽所能地写了下来。

一策答完,已有举子陆续退场。许稷被火盆熏出一头薄汗,抬手擦擦,拿出第二科的策问来。

直言极谏科素来是大科,也出过不少名人。开此科专挑不惧权贵敢言之人,针砭时弊,毫不留情。从设置该科初到现在,已过去近三百年历史,中途因直言极谏科“策文言辞太激烈简直受不了”而停过好一阵子,如今重新开,竟有些复兴之风。

直言极谏科的策问较前面的科目要空得多。对策要如何写,完全要看举子本人的思路与风格。有人专挑一事往深里说;也有人处处蜻蜓点水般提到,以示见地广博;有人自顾自说自己的解决策略;有人则盯住一方面狠狠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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