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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门之下(170)

她此时也没心情引起她们的慌乱。

二人只好忍着退出去了。

伏廷换上了军服,要出屏风时,看到屏纱上的映出的侧脸,如隔薄雾,像他昨夜透过月色看到的那般。

但昨夜他再不想回顾。

那种感觉煎熬了他一宿,比不上在古叶城外的任何一次惊心动魄,却更让他提心吊胆。

像喉前悬了柄锋利的刀,不清楚什么时候就会割下来,永远都有一股子凉意渗在颈边。

到现在,人还在他身边,如同失而复得,他却仿佛历经了千军万马。

他也不走出去,反倒用力将屏风往旁一拉,撤去了这层相隔。

栖迟于是无遮无拦地站在了他身前,被他看真切了。

她抬起眼来,像是刚从思索的事情里回神,一只手轻轻扶在屏风边沿,看着他,犹豫一下,还是说出了那个让她后怕的设想:“万一,我是说万一,我要是真染上了呢?”

伏廷的脸不自觉地就紧绷了,昨夜那种感觉又回来了一般,低头看着她的眼说:“也不至于要命。”

栖迟眼一动:“能治?”

他嘴抿了抿:“能,否则收那些药材做什么。”

她稍稍松了口气:“那倒是好事,看你这一日一夜如此小心,我还以为是不治之症。”

伏廷看她的双眼沉了许多,从她脸上,滑过她腹间,声更沉:“是能治,只不过会去半条命。”

栖迟微怔,从他这眼神里看出了什么,低头抚了下小腹:“意思是会保不住他?”

他默不作声,就是默认了。

光是摸索出能治,就不知堆叠了多少条性命。

他昨日回来时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若她真染上了,再怎样都保不住这个孩子。

纵然满腔愤怒到踹了花盆,然而真到了那一步,便是亲手灌,也要将她保住。

这些想法都只能一个人压着,直到现在过去了,才说出来。

栖迟手心贴住小腹,想着他这如履薄冰的一个日夜,看着他:“真那样,你下得去手?”

伏廷手一伸就握住了她的胳膊,把她拉到眼前:“当然!难道我要为了一个没出生的孩子不管你死活吗!”

她扶着屏风的手指轻微地颤了一下,眼睛定定地落在他脸上。

若非知道他先前还特地饮酒庆贺这个孩子的到来,简直要以为他是心狠。

可她知道他不是。

伏廷松开她,脚下动了一步,是不想提这事了。

“三郎。”栖迟忽而叫住了他。

他站定,看着她,通常她这样叫他的时候,都是嘴最软的时候。

“怎么?”

栖迟开口便唤了,也不想再说那些没发生的事,徒增沉重罢了,脸上露了笑,转口问:“你打算如何解决这事?”

伏廷见她笑,也跟着松了点精神:“只能加紧医治。”

她轻轻点头:“医治需要大夫和药材,都是需要花钱的地方。”

他眼一动,盯住她:“你想说什么?”

栖迟眼波微转:“我想出钱帮忙,就怕你不乐意。”

不等他开口,她眼睫一掀,手又按在腹上,补一句:“这次突厥险些害了我,说起来,我也是为自己花钱。”

伏廷好笑地看着她,话都让她说了,看她样子,也许连孩子的份都算上了。

他有什么不乐意的,这不是为他军中花钱,是为百姓,为北地。

反正她花了,他以后都会还上。

何况光是她现在还能鲜活地说要花钱,他便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手在屏风上一拍,仿若一锤定音:“花吧。”

你想花就花。

第六十五章

一连数日, 罗小义忙个不停, 直到接到伏廷命令,才有机会再来都护府。

快马驰至大门前, 他一跃而下,臂弯里挟着一只卷轴,匆忙走向府门, 脚步猛地一停。

门口还站着一个人,他一见就开了口:“阿婵!你没事吧?”

曹玉林站在门柱旁, 惯常的一身黑衣,险些要没注意到,看他一眼, 口气平平淡淡:“瘟疫我又不是没经历过,能有什么事?”

罗小义一下噎住似的没了话,觉得自己有点刚才那话说得多余。

的确, 当初跟随伏廷作战都经历过那场瘟疫的, 她能有什么事呢?问得倒显得他上赶着讨好一般。

曹玉林却也没再说什么,只看了一眼紧闭的府门:“听说都护府闭了好几日。”

罗小义也跟着看一眼, 这才又找回自己灵巧的舌头来:“你的消息一送到,三哥就急忙回来看嫂嫂了, 但我今日收到三哥的命令了, 料想已是无碍了。”

曹玉林问:“那为何还不开府?”

罗小义也不清楚, 只能推测:“对了,嫂嫂有孕了,三哥一定是想稳妥些, 多闭了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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