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一只唐朝鬼(人鬼情系列之六)(6)

但是往往不等我记熟那男孩的名字,她已经通知我彼此分手。我问她:“这么快就足以了解一个人了吗?”

黛儿答:“已经很慢了,其实喜不喜欢一个人,只要相处十分钟已经知道。”

“那为什么还要继续交往,浪费彼此时间呢?”

“无聊呗。”黛儿答得老实,“我找不到比这更好的消遣时间的办法,也找不到比这更好的丰富收藏的办法。”

于是黛儿的男友仍如走马灯般地换着。

她没有玩累,我却已经看累。索性告诫她:“以后换了新男朋友,不必再通知我。”

黛儿头摇得好比卖货郎的拨浪鼓:“那我恋爱的乐趣不是少掉一半?”

我没好气:“你恋爱是为了要给我讲故事?”

黛儿理直气壮:“交男朋友的一个主要作用本来就是为了骄之同侪,不然我那么在意他们的个头学历干嘛?我又不急着嫁人等饭票用。”

我瞠目。这枝罂粟花,竟是以异性的爱慕与同性的艳羡来做肥料呢。

但是黛儿的确有一直玩下去的条件。她的家乡台州,是一个出了名的富裕小镇。黛儿的家不算富,但也足够她念自费大学,请家教补英语,以备毕业后出国留学,甚至在国外买一栋房子。黛儿从不为花销犯愁,也不为前途担心,她的口头禅是:“那么拼命干嘛,我又不缺钱。”

她爸妈有钱,她便不缺。她是他们的女儿,他们的钱便是她的钱,她有权支配那些来购买自己的快乐。不然,他们赚那么些钱又是为了什么呢?

黛儿让我又一次认识到了血源的无上的力量。

偶尔,我也会对黛儿谈及我的家庭,但从没有告诉过她我是养女。在她一加一等于二的简单思想里,是接受不来这么复杂的故事的。

上大学后,因为要利用寒暑假兼工赚学费,我很少回西安。中间回去一次是因为哥哥唐禹要开公司,来电要我回家商议大事。

见到养父母,觉得他们忽然之间仿佛老了许多,头发已经见霜了。父亲在这一年升了正教授,分了新住房,但是也并未见得高兴。原来单位规定旧住房还要上交,而且新房也必须他本人居住,父亲原以为可以将房子押给银行替哥哥贷些款子的,因为没有产权,这一希望只有落空。

我便问:不知现在金子是什么价了?父亲立刻板了脸,严肃地说:你不要打那些镯子的主意,我是宁可借钱背债也不会卖你的镯子的,那些是属于你个人的物事,将来说不定还要指望它们来和你的亲生父母相认呢。

我说:不用的。不论是我还是金镯子,既然被你们捡到了,就从此属于你们了。如果那天早晨遇到的不是妈妈,而是一般贪心人,说不定捡了镯子扔下我也有可能呢。

但养父坚持说:我们收养你,是出于人道,如果拿你的东西,倒像是收养你是为了贪金子了。

父亲的态度很坚决,有种凛然的味道。于是我便不敢再提了,但到底还是在私下里将镯子一骨脑儿给了哥哥,让他变卖了去换些现款。

哥哥十分感激,但也知道事关重大,最终取了个折衷办法,取了10只镯子向朋友抵押了20万救急,言明三年内加息偿赎,三年后若不能赎回,镯子便归对方。

父亲后来还是知道了,特意叫了唐禹来问:你那朋友人品可靠吗?

哥哥连忙解释那朋友其实是他女朋友的远房亲戚,知道根底的,要父亲和我不必担心。

母亲便嘀咕:你那女朋友,可比你精明十倍,她要真是想玩你,只怕你被卖了还帮着数钱呢。

倒是我,对于能否赎回镯子其实并不关心,因为这件事终于给了我一个报恩的机会,使我心里多少有一些安慰,觉得白吃白住唐家那么多年,现在才总算回报了一点点。

走在城墙上,我抚着秦钺的名字轻声说:“我还了他们了。”

有风细细吹过,我的泪流下来,转眼又被风吹干了。

再回北京时,黛儿携了新交的男友阿伦来火车站接车。不过是一个星期未见,两个人倒像久别重逢似的,一见面便拥抱在一起,再分开时,黛儿的眼睛竟有些红红的。

那一刻我衷心感动,自此与黛儿更加亲厚。

寒冷的冬夜,两个人拥着被子奢谈爱情。

“小王子说,你如果在一颗星星上有了一枝玫瑰,你在夜晚就会爱所有的星星。”

“我却是要遇到一个肯为我用眼泪浇灌玫瑰的人,才肯爱上所有的玫瑰。”

黛儿嗜读童话,王尔德、安徒生、格林兄弟都是她的至爱,每当大话西游,她就会有种魂离肉身般的纯净,整个人都清澈空灵起来。我常常想,可惜她那些男朋友看不到她这种神情,否则更不知要怎样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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