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爱一身轻(3)

方东树说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说话的腔调,既熟悉,又陌生。朱妙觉得他像一个人,一时想不起来,似乎是很久以前的朋友。他温和如一个允许女儿撒娇任性的父亲,每一道皱纹里都藏着宽容,她心里动了一下,飘逸出亲近温暖的东西。然而,四周的环境以及不断响起的电话铃声,把这种温暖敲打,驱逐。她清醒得意识到,和方东树只是初次见面,紧要的是摸清楚他的心理状态。不过,朱妙明察秋毫,方东树隐藏了他作为一个男人应有的好感,怀有戒备,话题如驴拉磨,在一个划定的圈内,十分的规矩与公式化。

眼见客套话用尽,好比吃光了碟中的菜,又不想放下筷子,下一道菜还在烹饪之中。如何避免这翘首的空白尴尬,在朱妙这儿不成问题。朱妙套磁的水平低,给领导擦鞋,奉承巴解之类无个性的事儿也做不出来,关键得找一个方东树有兴趣,而她又能凑合的话题。她迅速扫了一眼方东树的书柜,庆幸视力良好,且超常发挥,发现了不少文学作品,并籍此打开了话题。新上桌的菜香,在旧的氛围中弥漫,谁都会忘记先前吃了什么,而被眼前的美味迷住。方东树埋藏多年的文学梦被搅醒了,多少年前的文学,好比尘封的旧情人,忽然出现,金光闪闪,难免感慨万千。他兴致勃勃地谈起了他的那段文学时光,和那个时期辉煌的诗人作家们,显露出当年的神往之色。

不断有人敲门打扰,要签文件,或者问询某些安排,电话也间歇性抽搐。

“不好意思”。方东树不断道歉,然后立马续上中断的话题。

朱妙附之并不谄媚的微笑,犹如音乐会的背景舞台,极力营造和谐场景。她已经发现宝藏,握紧了手中的锄头,打算沿着文学的路深挖进去。

“您现在还看文学作品么?”朱妙适当的插上一句,以便方东树更好的发挥。她面朝窗户,外面阳光正浓,从方东树忽而一闪的表情里,她知道自己的眼睛亮的异常。

“身体不是自己的了,每天忙工作,前段时间同事给本小说,有点意思。这年头,小说变得也真快啊。”方东树摇摇头,连续拉了四个抽屉才找到那本书,看看封面,再看看署名,愣了。

那正是朱妙无性时期创作的小说。方东树觉得有意思,想必他是喜欢的。对于项目,朱妙的信心长了几分。不过,结果并非朱妙料想的那样顺利。方东树听完项目的事情,样子比他求人还窘,几乎是羞涩的看了朱妙一眼,迅速低下头,说:“这事并非我一人说了算,得开会研究,但请你吃饭,我还是做得了主。”

这个城市的人喜欢在饭桌上解决问题。并且饭桌上,往往更易于解决问题。好比床之外的地方更富刺激性,高xdx潮来的更快。

“天天渔港”前的车光泽耀眼。穿红制服戴红贝雷帽裹白手套的小伙子手脚僵直的比划,将方东树的新款奥迪缓缓引入停车线内,再躬腰打开车门。太阳下方东树眯眼微笑,与朱妙一前一后到了酒店大堂,又想起什么来,对朱妙说:“你等我一下。”高一脚低一脚走到车边,打开车尾箱,呆了片刻,打通朱妙的手机,问:“想喝什么酒?”朱妙说:“随你吧。”她正看水池里的鲨鱼,六七条,铅色,嘴阔,森森獠牙,两眼愚顽,不动也露凶残。朱妙眼望鲨鱼,心有所想:“方东树应该是离了婚,不象是有人嘘寒问暖。女朋友么,应该有,估计不太固定。”

朱妙胡思乱想,转过身,见方东树迈着官员的步子走过来,手里拿着一瓶红酒,眉间暗藏喜悦,小眼十分温情,她不由也是欢喜,眼睛发亮,心里幻化一股类似夫贵妻荣的美妙,如晒谷坪里蹦跳着数十只觅食的麻雀,空旷的场地里蕴藏勃勃生机。

鱼翅燕窝上席,大碟小碟满台,把服务员退了,开始不轻不重的说话,不急不缓的喝酒。

“来,为我庆祝。”方东树眉间绽开喜悦一朵。

朱妙一听,知会错意,差点落个自作多情的笑柄,心里尴尬,端起酒杯,一时忘了问他庆祝什么。眼见方东树喝干了,倒满了,竟有些朝气蓬勃,身上的吸引力如红酒的味道,弥漫开来。酒桌上精致的餐具都散发权势的魅力,碗里的每一根鱼翅都和蔼可亲。

“有什么喜事阿?”朱妙把自己梳理好了。

“有机会再告诉你。”方东树神秘的一笑,有肥水不流外人田之意。

被招至篱笆墙外,不能应邀进屋,朱妙颇觉遗憾。但方东树这男人有赏心悦目之处,不惹人心烦,心里面还是有几分舒服。

没多久,一瓶红酒过半。朱妙将三十年的成长,城市的变化,新近发生的新闻都聊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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