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20)

谢玉台平声,“不是你说吗?你是疯子,我也是疯子,大家没一个正常的。我不想回去,也不敢相信你。大家各凭本事,你杀不了我,我就不能让你活着回去……便是我不识水性,我也会拉着你一起死。”

在那个气氛诡异的房间中,看也不看沈君离一眼,江妤穿好衣裳,在姐姐江月的扶抱下,慢慢地往外走。她神色中死气很多,身体也忽冷忽热,走得摇摇晃晃。江南却仗着郡主在旁观看,不怕死地笑一声,“阿妤你名声已经毁了,沈公子又喜欢你,不如……”

难道名声被毁,除了去死,就要嫁给那个毁掉她的人吗?

“你想我嫁?我偏偏不嫁。”江妤彻底对江南失望,对这个肮脏的人间失望。她明哲保身,她避开所有的锋芒,她让江南出尽风头,她什么也没做错!何苦,把人逼成这样呢?江南,你实在太坏了。

雨敲湖水,挣扎的水花扑腾消失。绿水平静,谁会想到,水底下,有两个少年呢?青鹄的口鼻被捂着,拖在水中。他毕竟有武功,屏气还是能坚持一段时间。他恨谢玉台要自己落到这个地方,死也要拖着谢玉台一起。谢玉台捂住他的口鼻,他掐着谢玉台咽喉,双方都在使力,看谁能先死。

水下的少年长发散开,玉白的脸颜色惨淡,谢玉台的心神,却飘得远去,无数过往景象在眼前浮现。他觉得呼吸急促,眼下已经出现了幻觉。是阿妤,坐在阁楼上的阳光里,神色温柔地听他胡说八道。以前,现在,以后,他都想她坐在阳光里微笑——弥补谢玉台心中那可怕的阴暗。

他一点都不想死啊,他想活着啊。他知道自己很坏,但他已经努力掩藏了。他想做那个最善良的谢玉台,在江妤身边,看着别人都是怎么长大的——他已经缺失了那么多东西,难道连看着别人过自己想过的生活,这样稀薄的愿望,也不被允许吗?

阿妤你说,“我会保护你。”

可是现在,我见不到你的现在,你在哪里呢?你知不知道……我很想念你。

“阿妤,难受的话,就哭一哭,”江月抱着妹妹颤抖的肩膀,叹气,“不要总忍着。”她有些可怜江妤,不知道哪里被江南看上了,害到这个地步。她来的这个世界,虽然民风开放,但女儿名声,并不是一点儿就不重要了。尤其还是他们这样的大家族。

“自我懂事后,我从来不哭——世上没有值得我哭的东西。”迎视所有人的目光,江妤脸色白得似随时会再次晕倒,可她谁的目光也不躲开。连沈君离的目光,她都能坦荡接受。她拼命告诉自己:阿妤,不要恨,不要迷失自己,要冷静,要对得起自己。她抬手,从发间卸下翠绿簪子,抵着咽喉,露出浅笑,“继续说呀?继续给我建议啊?不把我嫁到沈家做妾,你就不安心,是不是?不把我逼死,你就不快乐,是不是?江南你敢再说下去,我就敢死在这里!这么多人为我作证,我是被你羞辱至死!”

这个湖里,来去无人。谢玉台凭着一口气,死死捂着青鹄的口鼻。终于,青鹄瞪大着无神的眼睛,双手无力地松开,身体往下沉。他死了。谢玉台清楚的知道,这个和自己一同长大的、本来也有美好未来的少年,终于死了!青鹄死了!谢玉台可以活下去了……在绿水浮荡中,他放开青鹄的尸体,从水中浮出来,雨落下,他面上全是水。他浑身僵冷,木然地往岸上爬。他不敢回头,看青鹄那死不瞑目的神情……

江妤对所有人,像女王一样骄傲地宣布,“我死了,也不会嫁到沈家来!”她盯着沈君离苍白复杂的神情,露出讥笑,“我没名声了,我嫁不出去了,也不便宜你。我不连累江家,也不靠你们沈家救济——我出家做姑子去,我老死佛门,也绝不和你沈君离凑合。”

谢玉台全身**的,抱着膝盖,瘫坐在水边,看着那归于平静的湖水。谁会知道,这里面有具尸体呢?青鹄死不瞑目的样子,一直在他脑中浮现。他甚至能看到,青鹄一点点被水吞没,他死得悄无声息。雨水和泪水在面上流淌,少年抱着膝,埋头呜咽,像一只濒临发疯的困兽。

这个世界,太冷了。她坐在中心,四周风声阵阵,一点儿温暖都感觉不到。她咬着牙,还是冷得瑟瑟发抖。又怨又恨,又痛又悲,又无奈,又自怜。这些情绪,她以前是多么厌恶啊。没想到有一日,她也能同时拥有这么多情绪。

原来恨到极致,真的想杀人泄愤。

玉台……玉台……我不是要你半个时辰赶到吗?你在哪里呢?玉台,你不是喜欢我么?那就继续喜欢啊!你来找我啊!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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