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28)

“……不……要……”阿妤声音艰涩,语调轻微,拼命地想拦住他。他手覆在她眼上,她努力跟药力抗衡,眼睫上的泪越抖落越凶。她多想拉住他,告诉他不要走。便是要走,能不能带她一起走呢?

你要知道——等待很可怕啊,玉台。

她的母亲,等了爹爹那么多年,最后还是病逝。她等了沈君离那么多年,沈君离还是背弃她了。越是执着,失去的越多……能不能,不要等待呢?

“阿妤的性子,怕是不想等待吧?”谢玉台闻着她发间的淡淡清香,看着她苍白的面上全是泪。他的眼泪,也滴在了她脸上。少女的眼皮沉重的垂下,身子软倒在他怀中。他看她,像看最珍爱的宝贝,“你会见到,比我更好的人,更值得的人。我本就希望你最好……我喜爱你好好的。你说,如果我活着回来,我们间,会不会变得不一样呢?”

门被不耐烦地敲了两下,开了一条缝,伏夜的身子挤了进来。看看屋中的情形,皱眉,“好了,你快走吧。拜你所赐,现在出现了两个谢玉台。我想,郡主找到你的机会,很小了。”

他看谢玉台跪在地上,仍抱着那个晕倒过去的少女,叹声,“你走吧——这里我会布置干净,只要你不主动到郡主面前杀她,我会掩护你不被找到的。玉台,你是我们中,唯一一个逃出去的。我不想你因为一个女孩儿,再被抓回来。”

谢玉台盯着怀里的姑娘,半晌不动。伏夜终于反应过来,两步走过去,从谢玉台怀里,将杏衣小姑娘抱了起来。他看眼谢玉台黯然的神色,道,“你不过抱不起她,没什么。想想你出去躲几年,就可以回来娶她了。只要这两年,你能彻底摆脱郡主!”

谢玉台不再说话,他和伏夜一同出了屋子,卸去面上的伪装。新一重的逃亡生涯,开始了。

江妤昏昏沉沉地睡了五天,醒来的时候,胥丽华早已离开。她只让沈家交了些钱财,连又死了两个侍女,都顾不上了。据说,是她找到了男宠的藏身所在,追了过去。沈江两家的生活,又恢复了寻常。

没有人再提起谢玉台。

那就像一个短暂的梦,他曾来过,什么都不留下。他终于远行。

江南因为愧疚,小心地安慰江妤。阿妤也过上了往常的日子,一家子吵吵闹闹地过下去。她几乎要忘了谢玉台的存在,他好像从来没出现过。但晚上,江妤提灯笼走在藏书阁的楼梯上,总觉得,在那层层书橱后,有个红衣少年笑嘻嘻地坐着荡腿,对她扮鬼脸,和她天马行空地聊天。

她便要痴住,呆呆地站在那里,望着空荡荡的长廊,再也走不下去。执者失之,她却不得不执。

一年过去,五月石榴花开。江妤和江南、江月站在树下,无所事事地说着话。小厮过来,说有客人。她们三个一起去拜访,见石榴树下,白衣黑袍的少年侧身站立,仰头间,火红的花烧了他清秀的眉眼。

时光将荒芜蔓延,回到过去,他微笑的模样,和当年那个少年的侧脸,一模一样……

江月惊讶,“是……谢玉台回来了?”

阿妤安静站立,却知道,不是的。

☆、1616

树下的少年恬静微笑,雪白和漆黑交错的衣袍在风中飞舞。这是和谢玉台一模一样长相的少年,斯文秀气,可整张脸,却没有一点瑕疵,透明白皙,如玉一般的光泽玲珑。他垂眼看人的表情,又和谢玉台一般无二。

谢玉台明明也是这样的。

他性格不定,从一开始的洒脱少年,变得越来越乖顺听话,然后被本性里的阴沉又激出杀人的**。他有阳光温暖的气质,又有妖娆多情的艳色……他那样多变,没来得及给阿妤一个分明,人就匆匆告别了。

这个少年,真像谢玉台表现的其中一面啊。阿妤突然眼眶艰涩,发觉,自己是那么的想念那个少年。

是江南脸色大变,向前一步,盯着少年的脸,几乎失声尖叫,“谢明台!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江月“啊”一声,捂嘴,认真地打量少年。又抿嘴儿乐,“你们谢家,专出美男子?”

少年秀气地笑,拱手客气道,“听伯父说起,江家的几位女儿玲珑可人,果真如此。在下正是青显谢氏八郎,谢明台。”他眼眸认真地盯着面无表情的江家阿妤,温柔道,“我路过云州,来看望阿妤姑娘。”

阿妤略恍惚地望着他,不语。

原来……这就是谢明台。

和玉台是双生子的谢明台。一样的长相,不同的经历,成为了不同的人物。

她莫名地想起,玉台的哽咽,“你见到他,就会知道……我原本可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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