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爱记(158)

“她现在想起来要管我了?晚了点吧!”小姑娘冲着她嚷,她却二话不说,拽起小姑娘就走。

裴陆臣顿时有些慌,下意识攥住她胳膊,紧紧攥着,丝毫不敢松动。

舞池里光线闪烁,他看着她,眼里淬着明灭不定的光。她却不理他无声的挽留,甩不开他的钳制,索性反手一扬,似要给他一巴掌,趁着他抬手阻挡的空档,挣开他,转眼溜得无影无踪。

裴陆臣下意识要追过去,却中途改了主意,在原地驻足,嘴角微微一扬:“后会有期。”

往后的接触中,裴陆臣终于为自己的念念不忘找到了理由。

这女人糖衣的外表下是一颗辛辣的心,精明的她,不服输的她,为了成功费尽心思、用尽手段的她,对于无需努力便应有尽有的自己而言,有种怪异而致命的吸引力。

第一次,裴陆臣那样期盼一个人的成功;也是第一次,他不遗余力地帮助一个人,不求回报。她想要得到金寰的项目,他便用尽关系帮她铺路,甚至最后亲自把她领进金寰的酒会。

玫瑰、钻石她统统拒绝,那么他的关怀、疼惜和不遗余力的帮助呢?他终于打动她了么?否则怎么会有华尔兹的共舞,怎么会有她迎向他的巧笑倩兮?

面对她飞扬的笑容,裴陆臣蓦地体会到什么叫,怦然心动。

那一晚,这女人无疑是酒会最美的风景,没有之一。

一曲结束,裴陆臣就这样踏在全场男士艳羡的目光上,保持着拥她入怀的舞姿,亲昵地凑到她耳畔:“祝你成功。”随即目送她去见金寰总监池城。

当时,在座所有人都将池城冷冽的表情看得分明,唯独裴陆臣觉得异样。

事后多时裴陆臣才恍悟,外表冷冽的男人往往都很危险,因为没人会知道他内心深处的火焰能燃烧的多么猛烈——如池城;更如池城看着她时,那平静无澜却志在必得的目光。

可惜他真正明白过来的时候,为时已晚。

她的伤她的痛,每一道都刻着池城的名,裴陆臣从没那样无能为力过,除了放弃,他还能做什么?

然而,明明已经打算放弃,明明发誓再也不要见她,为什么听闻她受伤的消息,他会那样迫切地从上海直奔南进,一秒都不愿多等,只为亲眼确认她安然无恙?又为什么看到她赤脚去追池城时,他会那样痛?

为什么看着她举手示意她手上的婚戒,听着她坚定地说“我会幸福”时,他会慌张得不知该往哪儿看?为什么即使前几晚都在拼命买醉,却还要如约出席她的婚礼,坐在最远的角落,不肯错过她脸上每一个幸福的表情?

为什么听到她说“救我……”时,他会那样失控?为什么看到昏倒在地的她,他要咬紧牙关才能忍住浑身颤抖?为什么看着她被推进手术室,他会恨不得杀了那个叫池城的男人?又为什么在手术室外等候的时间里,他只能靠一遍遍默念她的名字支撑自己?

时颜……

时颜……

时颜……

从北京到上海,再到加州,他一路寻觅、一路跟随,如果不是因为小魔怪得病,她还是会避他唯恐不及吧。

她的坚强令他心疼,更令他心折,可她终究是累了,终究需要一个肩膀依靠了,终究说出:“裴少,你赢了。”

这样已经足够了,即便她说得那样不甘愿,即便他听得那样心如刀绞。

这样一个骄傲的女子,仅仅因为感动而勉强自己接受他,该有多辛苦?做了违背自己意愿的事,会不会自责?又为什么迎接他的亲吻时,要始终睁大眼睛?

他想自己是知道答案的,可他总以为时间会抚平隔阂,让一切都好起来。然而他还没等到那一天,那个男人就回来了。

他已不求她爱他,但哪怕她会被他的谎言激怒一分一毫,哪怕她对他能有一点点恨,他也不会如此绝望,可当她在良久的沉默之后终于说出“对不起”时,他的自欺欺人,彻底结束了。

这个女人,拿走他爱上其他人的能力,留给他的,只有一副靠宿醉度日的躯壳……可惜再多的酒精,也没能把他胸腔里那一块空缺填满。

仿佛一个没有出口的迷宫,他走不出去,有人又硬要挤进来——

又一个醉酒的夜晚,边缘破门而入,驾着一滩烂泥似的他到浴室,打开花洒直接往他身上喷。

裴陆臣颓然地坐在地上,任由刺骨的水当头淋下。

最后连边缘都败给了他的沉默,她揪起他领子,手却在颤抖:“你闹够了没有?要么好好活,要么就去死!”

裴陆臣抹了把脸,起身出去,继续到吧台给自己倒酒。边缘绝望地跟在他后头。她脸上也有水,像是在无声地哭泣:“我们结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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