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送行不行,”她扯了扯梅月的衣袖,可怜巴巴地求情道,“我、我不会绣。”况且,坏豆腐帮过她什么呀?

梅月讶异地张了张唇,又笑道:“您是圣上,您若是不想,便不送了吧。”说着,她不知是有意无意,把目光移到了小君泠崖上,引得她视线跟着,眼巴巴地看了上去。

这小泥人制作精良,把“栩栩如生”表现得淋漓尽致,连那生气时会扬起的眉头也贴切得惟妙惟肖。她把脖子缩进了领子里,可以预见,如果这荷包绣不出来,阎王爷的眉头会扬到什么高度。

“我、我绣。”她认命地从衣领壳里探出头来,不情不愿地让梅月拿来针线包,就着一张红布装模作样地比划了一番,又垂头丧气地低下了头。

好复杂呀,不会绣。

自幼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她,哪用去学习这等粗使活计,她父皇都恨不得取消了穿针乞巧大比,让她柔嫩的手免了针线糟蹋。

如果她招来司珍局的宫人求教,只怕还没开口,那些宫人就先把金钻磕出了个洞,不明缘由地向请她请罪。

这举步维艰的局面,倒让她开了心窍,想起了一个人。

“啊!姨、姨娘,我去找姨娘。”

她的姨娘乐端柔,乃是她母后的胞妹,小她母后五岁。她母后离世后,她父皇因思念母后过甚,便将与母后容貌相似的姨娘接进宫,封为淑妃。父皇走后,其妃子都照例出了家,只有她姨娘因这层亲密的关系,被君泠崖以照顾她为由,留在了宫中。

到了太妃所居的清烟殿,她不等宫人禀报,便闯开了门,兴奋地叫唤:“姨、姨娘,姨娘!”

太妃闻声,也顾不上搀扶嬷嬷,从里殿转了出来。才刚被她碧玉瓒龙钗上的金光刺了会眼,就觉身体一重,一看,她已钻进了自己怀里。

“姨、娘,我好想你。”她汲取着姨娘身上熟悉的味道,脸蛋都埋进了她怀中,像个了长不大的孩子般,撒娇道。姨娘香香软软的,像块软糖,抱起来好舒服。

“多大了,还是这个模样。”太妃被撞了个趔趄,脸上却是欢喜的笑容,嗔怨地捏了捏她的鼻头,“你好歹也是一国之君,被人看见成何体统,还不快站好,成什么样子。” 太妃并无所出,因而一直将她视为亲生女儿看待,因此私底下,她们仅以称呼相称,无需行君臣之礼。

她吐了吐舌头,在太妃怀中腻了好半晌,才依依不舍地告别那熟悉的味道:“姨娘,好久、不见。”

“前段时日不是才刚见过么?”太妃虽然眉尾处勾出了几分岁月的皱纹,但风韵犹存,一颦一动还犹有温婉的味道,尤其是眉间的蓝花画钿,宛如一朵清雅的花儿,将她衬得雍容秀丽。她热衷于在眉间贴上画钿,每每见她,眉间的画钿样式都不一样,这使得看姨娘今日换了什么花样的画钿,成为了李千落的乐趣之一。

太妃轻柔地拉李千落坐下,笑道,“你啊,现今可是天子,应当以政务为重,偶尔来看看姨娘便可,但可别为了姨娘而耽误你的正事,这样姨娘可过意不去。”

她忙摇手道:“不,不耽误。有、有君……”

“圣上,不宜多说。”梅月及时地小声提醒。虽然君泠崖手握大权是不争的事实,但在人前,她作为一朝天子,还是不宜揭自己的短。

她张了张唇,脑袋迟钝地转了几圈,领悟到梅月的意思后,才改口道:“有、有休息时刻。”

太妃也没在意,含笑将去了籽的荔枝往她面前推了推:“这是前几日你令人送来的荔枝,又甜又爽口,清烟殿里没什么东西,只能借你的花献你这尊大佛了。”

她笑了,扎了一小块大的荔枝肉递给乐太妃:“姨娘,你吃。”

太妃推回给她:“你是圣上,这块得给你。”

“姨娘,是长辈,要先给你。”

太妃又以同样的理由推了回去,你来我往也不知推了几个来往。

她突然收回了大荔枝,扎了两个同样大小的,一个给了太妃,一个留给自己,笑容满面地道:“给姨娘,一起吃。”

太妃一愣,心里不知什么滋味地接过,看她吃了,才慢慢地咬下一口,只觉得味同嚼蜡,吃不下去。放下那吃了半口的荔枝,她问道:“千落,你来找姨娘什么事?”

“啊!”她差点把自己来的目的忘了。

梅月贴心地把她的龙纹金丝线盒拿出,在她的示意下,替她简单地说出来意。

太妃会心一笑,也没问她为何起了绣荷包的心,便让嬷嬷端来了她的松檀针线盒,随便取了块布,穿针引线后,摊在她的面前道:“荷包并不难绣,来,姨娘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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