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问一双不沾阳春水的手,比不上那些自小培养的官家千金,所以才取了这投机的方式,若这枚针的能力无法发挥,她焉能赢了这场大比,让君泠崖对她刮目相看?

便在她满肚子坏水在翻滚时,君泠崖不知是否有意,竟朝她举了举酒樽,留下一抹莫名其妙的笑。

这一笑容堪称那雪中送来的碳,让李灵月的心暖到化了,鬼使神差地,在大比开始后,她偷偷地将针换成了自己带来的那根,想着这儿的光线弱,届时再偷偷换回便可。

相比动了手脚的皇姐,李千落却是老老实实,一针一线地穿针引线,表情认真得如奋战考场的学子,不敢出任何差错。

这条线穿这里,那条线穿那里,哎呀,穿错了,要重新来……这条线穿这里,那条线穿那里,穿对了……

其实她压根就不想凑这大比的热闹,非但累人,还得硬着头皮去反复背那些流于形式的场面话,直到背得一字不差,满口顺溜了,才算过了阎王爷那关。

就是打了这样的心思,导致她绣得很慢,等到她收针咬断线头时,大伙儿都已收针停了手,各有表情地等她。

再看太皇太后,不知怎么回事,脸上像挂了块重石,拉了下来,十分难看。

咦,大家在看什么?是她绣得不好看么?她怯怯地低头看自己的成品,手指头软软地点到丝线上,点了点,这条绣这里,那条绣那里……没有错啊。

“圣上,快认输。”梅月照着君泠崖的计划表,出声提醒。

“啊……”她打个激灵清醒过来,慢腾腾站起来,收起自己的成品,老老实实地道:“朕最末,朕认输。”

嗬!虽然她输了是明眼儿的事实,但身为帝王,竟如此驳自己颜面,实在是愚蠢至极!

李灵月讽笑地勾起唇角,见四方的臣子女眷也是隐隐皱眉,连太皇太后的脸色都沉了。

但李千落却跟没事一样,继续按照君泠崖铺好的路子,转过身对着太皇太后揖礼道:“皇祖母,朕输了,您无需顾及朕的颜面,只需秉公依照实情下判。”这一通话,也是有先见之明的君泠崖教她说的,看似平淡无奇,却暗藏了玄机。

她赛前先说不要顾及她的颜面,而今又主动认输,实际上是让着太皇太后,让太皇太后即便说他人胜利,也不至于担着一个不给圣上面子的罪名。

领悟了这层意思,太皇太后黑了的脸稍稍恢复了几许颜色,虽然李孤松给她出的主意没了用武之地,但能少折腾一番,她也高兴。

她点点头,在嬷嬷的搀扶下站起,目光如炬,于下方美人中扫荡一圈,最后落在了李灵月的身上。李灵月虽是她的皇孙,但实质关系并不亲厚,尤其她们中间还隔了一个害死李灵月胞弟的齐王,这关系更被两位亡人的血水稀释得淡薄了。

但太皇太后也不至于同一个小辈过不去,李灵月是第一位穿完针引完线的人,这得巧的名头非她莫属。

太皇太后挂了几分笑意,让绷着的脸显得和蔼许多:“哀家得蒙圣恩,出席评判今日的乞巧大比,但哀家上了年纪,一双老眼看不清了,若是哀家看得走了眼,还请诸位多多包涵。”这一番话,把自己的关系给撇清了,若是她看走了眼,那是因为她老了,有这样的理由罩身,谁敢提出质疑?况且她只说大家多多包涵,却没说指正,摆明便是告诉众人,若是哀家错了,你们也得认栽。

下方百官谁人敢置喙一二,还不得弯着腰,捧着笑脸把马屁拍得倍儿响。

太皇太后被拍得一阵舒畅,笑意都渗进了皱纹里:“哀家若是没看错,柔成长公主是第一位穿针引线完成之人,今日这得巧的名头就得请诸位让给柔成长公主了。”

李灵月第一位完成,在场那么多双刁钻的眼都看得清清楚楚,无人提出异议,跟着李灵月参比者,还为了能捧上长公主这张热乎乎的脸,纷纷地给她祝贺套近乎,一时把李灵月乐得合不拢嘴,不时地向一旁的君泠崖睇眼。

君泠崖又朝她举了举酒樽,嘴角含的笑容更深了,把她的心拨得乱颤。

就在李灵月的注意力被君泠崖夺去时,梅月悄声附耳道:“圣上,柔成长公主违制使用了自带的九孔针,坏了规矩,现下这被偷换的针正藏在她袖里,王爷让您想法子揭穿她。”

“啊?”她正在捣弄手里缝制的成品,听到这话,差点把手里的东西丢出去。还以为这接下来就没她的戏份了,结果君泠崖整了这么一出,乱了她准备好的台词,可让她怎么演啊?

皇姐坏了规矩,要揭穿?这是什么意思?

她虎头虎脑地晃着脑袋,完全不明白,听梅月认真解释了,才恍然大悟,噢,皇姐羞答答不要脸,破坏规矩,欺负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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