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从那些流寇手中逃出来之后,季文浩本是打算按照原计划,带着真爱和儿女往蜀中追永兴帝去的,可谁知半路上却频频听到晋军败于叛军以及各地动乱的消息。
原本他是觉得叛军成不了气候,打算追上永兴帝与他“祸福与共”一番,谋求来日更多的荣华富贵,谁成想樊林这么厉害,一路南下追赶不休,竟逼得永兴帝只能狼狈逃窜,至今都没有安定下来。
这下季文浩是坐不住了,大晋眼瞅着这是要彻底完蛋了啊!再跟着永兴帝,别说荣华富贵,就是小命都难保,遂他与陶氏商量了一番,决定另寻可靠之人投奔。
只是他祖籍在江北,亲兄弟一家以及其余族亲都在江北呆着,眼下江北王造反造得正高兴,他根本不敢冒险回去,因此寻思许久,竟发现无地可去。
最后陶氏给他想了个地儿——安州,安王府。
一则安州位于南境,战火短时间内波及不到此处,算得上是安宁之地;二则安王权掌南境,麾下兵马强壮,本身又是英勇善战之人,比永兴帝和他身边那些个酒囊饭袋看起来可靠多了;三则安王妃自来疼爱季娢,早早就已经把忠肃侯府当成亲家看待,若是前去投奔,他们必然会好生相待——虽说季娢不在,这婚事是做不成了,可从前的情分都还在不是?更何况……
只要用对了法子,死人可未必不及活人有用。
☆、第27章
季文浩听完陶氏这些话有一瞬的沉默,他想起了那个为他受伤,却被他当成累赘抛下的女儿。
纵然心里对她不甚喜爱,但到底是自己血骨,季文浩心里不是半点愧悔都没有的,只是这点子愧疚在他自己的性命和陶氏母子几三人的安危前显得太过渺小,遂他这一路上都没有再回想过当日的事情,仿佛自己根本没有那样一个女儿。
但事情到底已经发生,不是他刻意遗忘了就不存在了的。
他那个长女……怕是已经死了吧,就是不死,落在那些穷凶极恶的流寇手中,下场也定然是生不如死。
猛然想起这些,季文浩心底说不出的滋味,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因此并没有一口应下陶氏的话。
陶氏见此便柔声说道:“侯爷可是想到大姑娘心中自责了?可那事儿如何能怪到侯爷头上呢?当日情况那般紧急,歹人又那么凶恶,您也是逼不得已呀!咱们自己原就跑不快,若是再带上大姑娘这个伤患一起走,定然没跑几步就会被追上,届时不说妾身与几个孩子,便是您都要遭难!咱们总不能为了她连您的性命都不顾了不是?何况咱们也不是不想救她,实在是有心无力,没办法啊!这都是命,要怪,也只能怪那些流寇,哪里能怪您呢?”
不得不说陶氏很了解季文浩,这个自诩清贵端方的男人听完这番劝慰之言之后神色好转了不少,心中也没那么不舒服了。
“你说的对,不是我不想救阿浓,实在是当日的情况太过危急,我也无能为力啊!总不好,总不好叫我带着你们跟她一起死不是?”
“可不是么,所以侯爷就莫要伤心了,大姑娘自来孝顺,必定能理解您,希望您好好保重自己,莫要辜负她的牺牲的。眼下安王府对我们来说确实是最好的去处,她肯定也希望我们去的。再者安王府原本就是咱们忠肃侯府的亲戚,就是不因为她,咱们也有前去投奔的理由不是?”
季文浩觉得陶氏说得非常有道理,又细细思索了一番,这才心安理得地拍了板:行,就是安王府了!
等进了南境地界,看到南境几州和平繁华的样子,想到路上奔波时的辛劳疲累,他心中那点子仅剩的愧疚更是随风散了去。这时陶氏又在他耳边吹了吹枕头风,季文浩便彻底默认了“长女已死”之事。
阿浓性子素来矜傲刚烈,落到那些凶恶残忍的流寇手中,想必是无法忍受屈辱的,而眼下都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人怕是早就不在了,又何必再说出真相叫安王府众人跟着操心呢?
何况那真相他也没法说。
因此眼下季文浩对陶氏一口咬定“大姑娘已死在匪徒乱刀之下”的说法也没有提出什么异议,只眼睛红红地叹着气,满脸都是伤心。
“我可怜的阿浓……我盼了多年的儿媳妇,你怎么就……怎么就……”安王妃年约三十五六,长得端庄美丽,气质婉约典雅,是典型的贵族妇人模样,听到阿浓遇难的消息之后,她简直不敢置信,可见季文浩几人态度笃定,却又不得不信,最终忍不住悲痛地哭了起来。
她这样失态,显然是真心看重阿浓的,这就叫陶氏心中生出了欢喜与期盼,暗暗朝一旁的女儿季妡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