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处圣地,是先祖当年屯兵之所,筑有围墙与木质结构的房子,尚算干净,权聿王已让人打扫过了,上下仆人只有十个,其余百人分布山中,日夜轮换值岗。
长妤褪去华丽的衣裳,捥起袖子,为他洗手做羹汤。
因没下过厨,粉白的小脸被烟熏得乌黑,三寸长的指甲择菜时断掉,她都不管,执意端着那碗汤到他面前,“偿偿看。”
那黑乎乎的一碗,色相不好看,极不好看。
连她都愿喝一口。
慕容顼嘴角弯起笑意,没有迟疑,用绍子喝了一口,她紧张望着他,如同第一次将将童衫换为衣裙,问他,好看吗?
他一既往温存而笑,“恩,很好喝。”
她怀疑的自己偿了一口,入口的咸味叫她忍受不得,呸地吐到地上。
他看着她狼狈的样子,哈哈大笑。
她擦掉嘴角的汤汁残留物,看着他,微微笑了。
这许多年,再不曾见他这样笑过。
此刻想想,都值了,腹背受敌又如何?至少,他跟她在一起。
他将她揽进宽厚的胸怀,换掉团龙长袍的他,除却那伟岸挺拨的身姿,除去那周身与身自来的高贵气质……看起来如一般百姓无异,
“妤儿,这次就算了,以后,做饭的事还是让丫头来,我不想你太辛
苦。”
“我只是想为你做。”
“一次就够了。”
他端起那碗咸得要死的鱼汤古咚古咚喝下,不管它味道多腥咸。
长妤叹息的将身子靠近他怀里,“不必这样。”
他搁下碗:“你做的,哪怕是毒药我也喝。”
山里的月色看起来真的很美,少了世俗的喧哗,一切都那么静。
夜晚,长妤幽幽醒来,发现身边空无一人。
她起身下了床,听到窗外隐隐有说话声。
王爷低沉的语声低抑着些许担忧,“消息可靠吗?”
“万无一失。”
“大概有多少人马?”
“百余来人,不过个个都是个中强手,看起来不好对付,太后娘娘拖人捎来口信,让王爷小心。”
“知道了,你回去告诉手下,这些天严加防范。”
“末将遵旨。”
长妤无声无息的返回到床上,睡下。
房门发出轻微的响动,接着,是他轻轻的脚步声,缓缓移至床边。
他在床上坐下,床褥陷进去一个一大片,他拂了拂过她散落下来的发,叹口气。
她背对着他,低声问:“追兵来了吗?”
他以为她睡着了,听到声音手指微一顿,回道:“恩。”
“是皇上派来的?”她再问。
他摇头,“不清楚,皇家旌徽。”
“那就是了,慕容昱看来是要痛下杀手了。”
“只有百十来人,看样子不像是要捅破的样子。”
她替他解释,“皇室的尊严还是不能不顾及的。”
他沉默了,脱了鞋上床,轻轻将她的身子揽进怀里,“睡罢。”
他的手,很自然的搁在她肚子上。
长妤没有再说话,只是也没再睡。
一夜之后,他早早的起床走了,他要去巡视情况。
早起走的时候替她掖好了被角,她没有出声,直到他走后,她才坐床上坐起身,“来人。”
明月从外头进来,带着一身寒气,虽是三月天气,可清晨还是有几分寒意。
“公主怎么起的这样早?王爷走时交待不要吵醒公主,料着您要多睡一会。”
长妤不语,幽幽看向窗外,“他走时,还说了什么?”
“说,公主快要临盆了,就不要再到外头走动了。”
长妤抿了抿唇,静坐了一会道:“下去罢。”
“公主……”
“没事,我只是想再睡一会。”
明月退出的脚步声很轻,她翻身朝里睡去,手掌在柔软的床褥上摸索着,仔细闻,还有闻见他身上的味道。
她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他一定会回来的。
长妤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每次他走,都当他不会回来。
傍晚,坐在日落西山的崖底,看到他远远的走过来时,心底那丝担忧,才会稍减,他看到她,小跑了两步过来,责怪的道:“不是说了外头冷,不让你在外头多坐吗?我会回来的。”
长妤笑笑,双手紧紧握着他的,“我只是刚出来。”
他无耐的看着她,将手中剑交给一旁侍卫,弯腰将她抱起,“进去罢。”
她温顺的俯进他怀里,呼吸着他身上特有的淡淡的香味。心静了下来。
他梳洗过,换了衣服,侍女便端了饭上来,晚饭很清淡,她怀孕后不喜荤食,连味道也不能闻,他便陪着他吃素。
她有时兴致来了会说,在这林子里烤鹿肉吃才会有感觉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