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自己该怎么办？杜志淳倒不担心。再两年他就满十六周岁，是个能够自己负责的年纪。

这时间，还穿着睡衣的杜子峰坐在客厅的沙发，正一封一封读毕业班学生写给他的信函。大多是讲小学生涯多承蒙校长的照顾——杜子峰虽是校长，但常跟孩子打成一团，体育课亲察，也自告奋勇当心理辅导课的老师。

杜子峰看着看着，嘴角便牵出笑意。

杜志淳走过客厅，看到老爸这副神态，倒是好奇，究竟孩子们有多喜欢他呢？老爸深受喜爱，做儿子的自然也昂首挺胸的骄傲。

或许以后自己也想当个小学校长。一点也不赖嘛。杜志淳这么想，将厨房外墙上日历翻过一页。十七号，他再三确认，这是个不一般的日子。

他不慎把翻日历的声音弄大了。杜子峰发现了他，把信封放在一边，腿上还有一封摊开的没看。杜子峰瞄了眼墙上时钟，“你今天起得挺早啊。”

“你又要说我是错心吧。”

“哼哼。”杜子峰又低下头去。

“老爸，”杜志淳咽了口水，吞下营养钙片，“二年级下半学期了。班里同学都为考高中卯足了劲。我也想多用功，买点辅导作业写。”

“那就去买啊。”杜子峰头也没抬，“那不是很好么。”

“但是……”杜志淳犹犹豫豫。

“你想借钱是吧？”杜子峰给他说了。但不等他开口，杜子峰又说，以一副理所应当口吻。“你上初中我们就约定好。每个月有每个月生活费。你的辅导资料都从生活费里自扣。这次也一样。不能说，你提前预支光，就找我借。那么有借有还，以后你是不是还要还我？”

“还还还，一定还。”杜志淳赶紧。

“那么我们就好好算一算个中利率……”杜子峰作势便要翻开笔记簿算，杜志淳心骂，老头子还是老头子，什么都算得跟什么似的。好在他本也没报必须借到，那种想法，毕竟他之前就有借钱失败的经历。总之，上了初中后，老头子也不像小学里那么好应付。

“那我就下个月再买。反正没急的。”

“早跟你说，凡事都要留一手。看样子，你上个月的生活费又是光蛋。这个月才不过月中，连贴补都补不了。”

杜志淳挠了挠头。杜子峰确实全说对了，上个月，他吃吃喝喝花去大半，还剩下一部分也不知花哪去了，自己就是那么糊涂的个性，难怪总被杜子峰笑。他抛下一句“书房借我写下作业”便冲到书房去了。

他故意将书房门关得声音大大的，让客厅嘀咕“昨晚作业又没写完，要早上补”的杜子峰听见他进门。

书房窗帘是拢的。光线一点也不足。杜志淳绕过电脑桌，打开厚厚的窗帘，后是一层薄纱帘。他小心翼翼拉开窗户，谨慎不使隔壁客厅杜子峰听到。

玻璃窗外突出有一片小花园。书房再隔壁是杜子峰房间。他从外拉了拉杜子峰的窗户，没锁，又是玻璃推拉式。心中窃喜。一鼓作气拉开玻璃窗门，侧身蹑手蹑脚潜入。也不敢闹出大声响。

倒是今天明明不过chūn日中，时间也不算迟，艳阳后头明晃晃照。杜志淳潜进老爸房间，心跳如擂鼓。脸都涨红了，感觉一大颗一颗汗珠落额。他用手背擦去。

简单的双人chuáng房间，一台电视一个衣橱，还有靠窗的一张桌。

角落木色的长身垫地衣架。西装外套领带西裤都挂在上面。

他双手合十。“原谅我。千万原谅我。迫不得已必须这么做。日后一定归还……”他睁开亮晶晶的眼睛。

偷拿老爸钱夹这种事他也想得出。但他是昨日chuáng上翻来覆去，想破脑袋才想出的法。因为今日是骆平生日，而且是十六周岁的生日。他们心中，十六岁是比十八岁更重视的年纪。他不想再像往年那样送俗气落伍的礼物。

十六岁就有十六岁的仪式。

不单单是礼物而已，是仪式，正式严肃的仪式。

他迅速地翻过钱夹，脑中突然一闪而过“这种行为跟盗贼有什么分别”“既然缺钱就去赚钱”“学生间的秘密jiāo易你不参加，果然还是城里人的清高作祟”云云类类。

他便迟疑了。

这种事还是不要做的好，不是说发现后果会怎样，只是单纯的良心难安。

关于骆平的十六岁，他或许该想个更妥切的方案。

这么想，他将翻开一半的钱夹又放了回去。放回西装外套之时，他莫名心安。松了一大口气。“小偷的行为绝对不可取。”他拍拍外套，一径满意点头。将一切摆回原状，爬出窗外，跨到书房外的花园。站在那缓缓推上卧室的玻璃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