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无尘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虽有重重疑感掠过,却也不好多问,只得由她去了。
火两日后,怡园之中。
*** ***
清幽自入了静王府中,轩辕无尘便安排她住在了怡园之中,这里是一处十分雅致的院子,安静的仿佛是一汪宁静的秋水。
窗外,是一处精致的院子,有枫树,还有无数娇艳的花儿,有寻常的红色、黄色、白色,竟然还有一两丛绿色的花点缀其中,极是罕见。阳光照射其上,亦有轻薄透明的绿玉光华,不似春光,却胜似春光。
清幽怔怔望着,一时看得挪不开眼去。
风,徐徐自窗下吹入,窗下美丽的风景晃得她有些眼花。
碧帘轻响,珠玉相击,撞出清脆的声响。清幽依依回眸,见是轩辕无邪撩帘而入,此时正站在门口,他的手中托着一只红色雕漆盘子,里面似是放着一只精致的玉碗。
清幽微怔,旋即问道:“无邪,那是什么?”
他轻笑着,缓步走了进来,将手中盘子搁在她的身侧。清幽瞧清楚了,那是一只上好的白瓷玉碗,碗中满满盛着黑漆漆的胶状物,散发出淡淡的酸味。
轩辕无邪自盘中取出一柄银勺,还有一支银筷,并用银勺挑起些许那黑色的胶状物。伸手,他取下她耳侧的银色素花簪,复又取下她的面纱,缓缓道:“如今是盛夏,你总是薄纱覆面,难免有些热,若是还要遮住长发,则更是不透风。我想试一试,将你棕红色的长发染成黑色的,可好?”
清幽呆了片刻,见他眸中柔情万千,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轩辕无邪唇边始终挂着清浅的笑容,他执起一柄犀角梳子,轻柔地替她梳理着长发,修长的手指,拂过那棕红色的细腻光华,有些眷眷不舍道:“好美的颜色,也不知是承袭何人。清幽,你的师父可有告诉过你,你的父母是谁?”
清幽垂首,摇一摇头,低叹道:“师父说我是自山坳中捡来的,也没有留有什么信物,所以不知父母是谁。”说到这里,她纯净的眸色黯了黯,人谁不希望自己有父有母呢,总好过像她这样,独自一人在江湖中飘摇。不过,还好,有师父,有师兄。如今,还有他……”
轩辕无邪轻轻按了按她的肩头,眸露怜悯之色,声音歉然道:“不好意思,提到你的伤心事了。”他将黑色的胶状物涂抹在了她的长发之上,反反复复,轻柔仔细,每一处都用银筷熨平。手势熟稔,仿佛经常做此事一般。
清幽望着铜镜之中,他此刻正低低垂首,为她梳发染发。心湖之中,仿若投下了一粒粒细小的石子,再不能平静,虽只是波澜浅浅,却足以震撼着她的心。
不远处,蝉儿并着鸟儿,一同歌唱起来,清幽听着那动人的乐曲,神思飘飞,幽幽问道:“无邪,你经常帮女子梳发么?”看他的样子,仿佛很熟于此事。可问出口时,方发觉不妥。无奈说出去的话,不好再收回。
轩辕无邪略略俯身,唇边勾起一丝邪气的弧度,凑至她的耳边,小声道:“嗯,的确经常,所以很熟。”
清幽心中一窒,淡淡“哦”了一声,神色总有一些不自然。
轩辕无邪却突然大笑出声,那笑声仿佛山涧瀑布飞泻,淋漓尽致且轻快无比,片刻后方止,他伸手捏了捏她水嫩的脸颊,打趣道:“我怎觉得,有股酸味,比这黑豆与醋浆还要酸呢?!”见她面上更红,心知她素来不是藏掖得住的人,再逗弄,恐怕她面子上挂不住,不由出声解释道:“其实是我的母妃,她还在人世的时候,我时常替她梳发而已。”
说到这,他的声音渐次低了下去,语调中隐隐带了一分怅然之意,握着梳子的手亦是凝滞,“母妃,芳华正茂时便早早失了宠。彼时,父皇的心思全在皇后白若月的身上。而母妃,总是这般从天亮等到日落,又从否黑等到了黎明,总也等不来父皇的身影。她的长发,便这般一根根,一寸寸,一天天慢慢变白。看着她日益憔悴,我于心不忍,便从宫外找来了秘方,用黑豆与醋浆熬成膏状,再加入一味江湖秘药,便可以长时间的固色。所以,我常常替她染发。只可惜,发能染黑。受伤的心,却无法弥补……”
清幽听着听着,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想不到,面上光华照人的庄王,背后也有这许多凄楚。
染好发,轩辕无邪复又拿起一袭白绢帕,仔细将她发上那多余的膏状物擦去,一遍一遍地擦,直至完全没有一点赘余,直至她的长发已是乌黑顺滑,瞧不出一点异样。左右看了看,他微微叹息道:“没有以前的漂亮,不过总好过日日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