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中划过瞬间的悲悯,清幽颤声问着:“书婉,你还好么?”
江书婉一愣,半响才道:“清幽,你不是……”她记得,狼祭之时曾见到清幽,当时的清幽似是失去记忆般,并没有认出自己。
清幽低低叹息,道:“我失忆了,最近才全部想起来。对不起,若不是如此,我当早些来救你的。”她上前一步,取过床侧暖和的外衣给书婉披上,一一扣着盘扣,垂眸道:“书婉,时间不多。我等了一夜,才等到这个机会。趁着眼下凤翔去上早朝,玉照宫防卫松懈,我带着你离开这里。”
江书婉面色一沉,倏地推开清幽,冷声道:“我不会跟你走的!”
清幽后退一步,站稳,望入书婉幽深的双眸,却看不到那无穷无尽的心底。片刻后,她静静问,“你爱他么?”语毕,又突然微微蹙眉,她似觉得自己问得有些歧义,是以重新问道:“书婉,你爱凤翔么?如果你是真心喜欢他,如今又有了他的孩子。那我,会衷心祝福你们——”
“呵呵——”江书婉似是好笑,又似是苦笑。眸中却平静得如冰冻三尺,不见丝毫波澜。唯有转眸的一瞬间闪烁着芒刺似的寒光,喉底语音晃出无数圈涟漪波折,字字恨声道:“我与他,势不两立!”
清幽一愣,面色渐渐变青,哑然问:“那你,留在这皇宫中——”
江书婉妩媚一笑,那笑如春花初绽,倾国倾城。她敛眸,声音柔和之极,“我要赌一回。”伸手轻轻地抚上自己的小腹,她抬眸望着清幽,字字认真道:“你可知,若将来我生下来是个男孩,便是凤翔的长子。凤秦国,长子便是太子。”话语,戛然而止,她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可其间意味却是森冷的。
此刻书婉那沉定隐忍的眸光,令清幽阵阵惊痛,心中豁然一亮,似有无数雪亮闪电劈开乌墨似的天空,顿时清明。有无数个念头在脑海中滚雷一般翻涌而过。该不会……。
清幽惊叫一声:“书婉,你该不会是——想——”顿一顿,她颤声道:“你该不会是想,挟天子以令诸侯——”
那一瞬,江书婉轻笑出声,一脸天真婉顺,也不否认。
清幽面色大变,霍然上前,低斥道:“你疯了么?!这是一条不归路,你不要命了么!快点跟我回去。不瞒你说,今晨蓝毒带着红莲堂的人去劫刑场,我们会争取一举将黑阙救出。你快点跟我走!我在皇宫中近乎等了一天一夜,才寻到这里,守到了这么个机会。”
江书婉用力挣脱了清幽,她紧紧握着拳头,指节寸寸发白,缓缓退远,冷冷道:“我才没有疯!走上这条路,我就没有想过回头!倒是你们,凤翔答应我,今晚会放了黑阙。所以什么刑场,肯定是个陷阱,你还是赶紧费神去通知蓝毒他们罢。我的事,不用你管!”
清幽蹙眉,若有所思,“会不会是,凤翔是骗你的呢?”
江书婉摇头道:“这还不至于,凤翔他不会出尔反尔。只不过他这个人做事,一桩事归一桩事。很有可能他放了黑阙,却想借此将白莲教一网打尽。所以,清幽,你赶紧离开罢。去通知他们,不用营救黑阙,我自有办法。”
“嗯。”清幽颔首应下,却执意不肯离开,她又是上前一臂拉住书婉,真切道:“不过,书婉你必须跟我走,我不能留你一人在这么危险的地方。更何况,你还要去做那么危险的事。”
“你放开我!”
“不放!”
“放开!”
“不放!”
清幽执意拽住江书婉,朝外拖去。
江书婉奋力挣扎着,无奈她不会武功,无法挣脱清幽的钳制。情急之下,她狠狠一哆嗦,手腕上一对雕龙琢凤黄金手镯“玲玲”甩出,“哐当”一声,击落了一盏青花瓷瓶。书婉连声高喊起来,“有刺客!有刺客!”
骤然,几乎是一瞬间,四面八方,似有响雷般的脚步声潮潮涌来。
清幽一怔,恍神间手中已是松开了书婉,整个人踉跄摇晃了下,她不可置信地望着此时步步后退、愈来愈远去的书婉,眸中悲悯之色更甚。
江书婉缓缓移步,终坐定在了宽大的床榻边。她气息平稳,方才面颊之上凌乱之气缓缓隐去,只留下深深的苍白与凛冽的决绝,字字自齿间迸出:“清幽,保重!”
“砰”一声,当深重的殿门被侍卫撞破的那一瞬间。
清幽伸手泯去眼角即将漫出的泪水,纵身一跃,破窗而去……
……
黄沙落满地 第十章 两封休书
东都城,北门刑场,天气晴朗。
今日的太阳刚从东方升起,皑皑积雪上夜间冻结起来的一层薄冰尚未融化,映着天色的影子,似琉璃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