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倾天阙(101)

程英双手微握,笑着应道:“正是下官书院。”

狄飒微微领首,挑眉道:“不必相烦了,本王便在程大人书房饮上一杯清茶便可。”

他说着便举步向院中走,程英无奈挥手示意下人奉茶,快步跟上。

两人进了房,狄飒眼见房中装饰简单,却处处透着清雅,三大排书架整整齐齐排列在房,其上纤尘不染,不免兀自挑眉:“倒不想程大人不光武功卓绝,还是个文武双绝的奇才。”

他目光四射,随即落在东面墙壁上挂着的一幅《石梅图》微微凝滞。

程英目光在光影暗淡的书架后稍做停留,他心中很清楚,这屋中能够躲人的也就是那书架后面的一个小夹缝。

眼见狄飒并未留意那处,松了一口气,抬步上前笑道:“蔺啸的《石梅图》。这是下官无意间觅得的,是张赝品,不过能临的这般真倒也少有,下官心中喜欢就挂在这处了,王爷见笑。”

狄飒却是轻牵唇角:“程大人这幅《石梅图》可不是赝品,再真不过了。”

程英一愣,盯向墙上的画:“怎么可能?这画下官仅花了一百纹银,怎么会是真迹?”

感受到狄飒斜撇而来的目光,他微微一惊,这才想到和自己说话的人乃是堂堂王爷,忙将心思从画中拉回,微微躬身:“下官失礼,王爷既说是真迹,那定是无疑了。”

狄飒却也不在意,指向那画:“你看,这梅花用了书法八法来画出疏篁,运笔简洁有力,正是蔺啸的惯常画风,寿山石,用浓淡水墨晕染而成,又用了披麻解索皱,刚劲中不失端凝,与梅之风骨相呼应。这梅花的枝干乃是用钟鼎笔法写出,苍劲浅条双勾,格调高古,独树一帜,可谓空前,仅此一帧,荫啸也堪称名家了,也难怪世人称其为梅花屋主。这画仅绘一枝梅,单有四朵梅花在梅枝上很孤立地绽放,揭示了画者孤独和落寞的心态,该是其后期所作。”

程英大喜,双手相搓,满目亮光,大步走至画前细细观察,连连称是,情态癫狂。

狄飒见他这般却是微微诧异,倒不想程英一介武夫,竟也是雅致喜画之人,不免心中更加对其另眼相看。

罄冉躲在书架之后,隐没在暗处,狄飒自是看不到她。可她却是将屋中情景全部收入眼中,眼见程英满心欢喜,心思全在一幅画上,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她心知大哥哥对蔺啸的仰慕,奈何其画作极少,虽其辞世不过二十年,可其画作却多在战乱中遗失,留世很少。大哥哥以为是赝品都珍之又珍,如今知道乃是真迹,自是一时情难自抑。

不过这样也好,她还心忧大哥哥紧张,让狄飒察觉出端倪呢。她心知狄飒武艺惊人,不敢多加打量,垂了双眸,只静静听着屋中响动,心中的紧张却是少了许多。

“呀,王爷请坐,下官失仪。”程英回头见狄飒站在原地,赶忙让座,目光在书架后一闪,暗骂自己大意。

狄飒微微颔首,举步走向小桌,眼见上面还有一盏清茶,徐徐冒着热气,他拂袍在程英拉好的凳子上坐下,示意程英落座:“程大人入夜还有独自品茶的习惯?”

程英忙将那一杯清茶推开:“丑时臣还需去和高大人换班,怕犯困,喝茶提提神。”

此时两个婢女才匆匆自主屋被调来,忙着上前奉茶,待她们退下,狄飒呷了一口茶赞赏的看向程英:“这几日为刺客的事程大人也辛苦了。”

“不敢不敢。”

程英连声称着,望着狄飒悲喜不辨的面容,心中更是惊疑不定,万想不明白这冷面王爷今日所来为何。但他已是确定狄飒绝对不是因为知道罄冉在此,前来搜查。他正兀自惊异间,却见狄飒将茶盏放下,清冷的目光移了过来,程英一惊,忙收敛心神。

“程将军与本王素无交往,可知本王为何会在父皇面前举荐将军做禁卫军副统领?”

狄飒的面容在烛光下略显清隽,却是少有的温和,程英心头一跳,目露惑然。

自从云艺去世,其亲兵更是遭到战英帝忌惮,多有防范。当年在朝堂上和云艺相好的朝臣更是被打压的极为严重,在军中如他程英这样的云艺旧部,更是杀的杀,贬的贬,他也不例外。

曾被贬为祥驎坊校尉,说的好听了也是个从七品的官,说的难听不过就是个喂马的。却是在禁卫军出缺时,狄飒在朝上推荐了他,当时他还心中惊惑重重。

本以为他举荐,提拔了自己,总会有所图谋,却不想这些年来,论起两人第一次私下说话那便是这次。如今见狄飒问起,他更是疑虑重重,不免紧张了几分。

“下官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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