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谢的目光在她脸上轻轻一扫,微笑道:“你看上去就像急得要哭出来似的。”柳葭被说得一愣,握紧了他的手,恼怒道:“如果我哭出来,丢脸的人不还是你?”
之前帮容谢处理伤口的医生走了出来,看着他们相握的手,笑道:“容先生,你回去之后可要忌口,也别太劳累了,这几天我每天都会过去你那边。等到结痂之后,会觉得很痒,也别用手抓。”他取出一张名片,递给柳葭:“有急事打电话给我。”
柳葭收下名片,便见几个护工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到轮椅上。他已经涂了烫伤药,换上宽松的病号服,柳葭忙接过他的西装外套,披在他的肩上。她现在的视线看不到他的表情,容谢方才皱了一下眉头,一直装着若无其事,可是腿上的皮肤像是烧起来一样火辣辣地刺痛。
“我陪你回去,可以吗?”柳葭问,他没有明确回答,不过等到容谢的司机来接人的时候,她还是跟着上了车。他没有拒绝她,也没有答应她,根本就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柳葭只能当作不知道,可是对付眼前的病人却比对付她的母亲还要困难,她母亲病得最厉害的时候,她也就把对方当成小孩子一样哄着,那个时候她才刚刚念大学,好像昨天的自己都还是个孩子。
可是容谢的情况却很特殊,她就是嘘寒问暖都没什么意义,只能一直干巴巴地找话题,碰到他想回答的便多说几句,大多数都只得到一个单音字。柳葭觉得无聊,便抓着他的手看,他的手指特别漂亮,看着看着便有点出神,偶尔一抬头,正见到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柳葭忙放下他的手,有点尴尬:“你要是不喜欢我陪着,就直说吧,没关系的。”
容谢正要开口说话,忽然手机却响了,他们折腾了这么久,车窗外面的天色都暗淡了。他接起电话,语焉不详地嗯了几声,最后把电话挂了:“我没有不喜欢,不过——”
柳葭知道他语气停顿的含义,他的“不过”之后才是重点。
“我之前跟我妈打过电话,她知道这件事,张姨会过来照顾我。”
那个好像旧时妇女一样的张姨啊。柳葭垂下眼,轻声道:“我不会惹她生气的。”
容谢失笑,她这是太自觉了么,他还什么都没评价,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不会惹张姨生气。他重新握住她的手腕:“张姨,可是一个很严厉的女人啊。”
柳葭终于忍耐不住,凑过去在他的唇上轻轻啄了一下:“嗯,严厉一点也没事。”
容谢用手指按着唇,心里如被猫爪那么轻轻一挠,不痛,又有点麻麻痒痒:“以后都会有这样的晚安吻?”
——
张姨比他们都要到得早,并且似乎等了很久,她在这个深冬还穿着旗袍,带着一对翡翠镯子,marie一脸沮丧地站在她身边。
容谢看到她,极自然地笑着打招呼:“张姨,这么晚还要赶过来,辛苦你了。”
张姨一眼便看见了柳葭,沉下脸道:“少爷,你也不是小孩子,怎么会把热汤打翻的?你总是这么不小心,夫人她会担心的。”
容谢立刻做出了沉痛的表情:“最近太忙了,有点心不在焉,以后会注意的。”
柳葭现在很尴尬,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跟张姨寒暄几句,不过她觉得客套话也没什么意思,对方不指着她的鼻子怒骂就不错了。终于,张姨注视着她,冷冷地开口:“柳小姐,你的房间在楼上,我已经让marie整理好了,如果有缺的东西就告诉我——不过我相信不可能会缺少什么。”
柳葭简直要受宠若惊,忙道:“谢谢张姨。”
容谢松开她的手,轻声道:“你上楼去看看吧,张姨会照看我的。”
柳葭刚消失在楼梯拐角,容谢便沉声道:“张姨,我想你不会做出让我不高兴的事情来,所以我才同意你过来的。”
张姨推着轮椅,把他推进主卧,轻声道:“容少爷,你真的长大了,翅膀也长硬了,我会做出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情?就像你对待夫人那样吗?”
“说句大不敬的话,我妈妈就像个小孩,事事都要以她为中心,否则就不高兴,还好张姨你这么多年一直在她身边照料她。”容谢笑道,“你是她的主心骨啊,可是就像你说的那样,我的翅膀硬了,不可能事事按照她的想法来,与其纠缠于我的做法,还不如视而不见,这样大家都开心,你说对不对?”
张姨无端地打了个寒战。现在每个人都怕容谢,她有时候也会觉得背上生寒,可是她不靠着他,便还能硬撑着那从前的方式待他。
“张姨,现在这个家,是我做主。只要大家都过得开心,和和-美-美,我就别无他求了,难道这样的要求也很过分么?就算是我叔叔他老人家,他也没有那么多不满意啊。”他这个时候提起容亦砚,还用那种轻柔的口吻,更是让人心里发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