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慢与黑化(9)

相册的第二页画着一个简笔画的小人,四肢瘫倒在地,严央在边上写道:姐姐被篮球砸到了,流了好多血,我可担心了。

这个句子如果是不明所以的人看到估计会很有歧义。

阮湘南记得那是件让她形象尽失的糗事。

她刚被接回母亲身边不久,就办了转学手续,转到本市最好的省重点高中读书,当了一个择校生。学校里跟她一样的择校生也不少,她被打扮得像个布偶娃娃,坐在专门为择校生设置的一个教室里,老师跟重点班有重合,但是考出来的分数就和重点班天差地别了。

阮湘南发觉她上课大半时间都听不懂,期中考试挂了三门红灯。母亲看到这样的成绩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看来你这点是遗传了我,成绩不怎么好。”

阮湘南拼着这一口气,发愤图强,别人做一遍的题目,她就做三遍,老师只要求背节选的英文课文,她就全文默写。就连下午的自由活动,老师来赶教室里的人了,她也带着课本去操场。

她捧着书,匆匆从篮球场边走过,忽然听见有人高喊,又有人惊呼。她只觉得眼前一黑,鼻梁发酸,不由伸手捂住脸,却摸到黏糊糊的液体。

手指间全是鼻血。

有人从球场那头跑过来,语气有点矜持却又很真诚:“对不起,你还好吗?”

阮湘南抬起头,看见卓琰顶着渗透着汗水的黑发,额发也一缕缕地黏在光洁的额头上:“没事。”话音刚落,鼻血流得更多更快了。

简直堪比大姨妈奔涌。

卓琰也有点慌了神,伸手在口袋里摸出半包纸巾来:“你先擦一擦。”

一张纸洁白的巾很快就染红了。

卓琰伸手托起她的下巴:“你把脸抬高,捏住鼻梁这个位置。”然后面对着她弯下腰来:“我背你去医务室。”

阮湘南趴在他的背上,她的前胸依靠着他的后背,顺便还在他的衣服上抛洒热血。

等到了医务室的时候,来势汹汹的鼻血神奇地开始止住了。医务室老师给她冰敷了一会儿,很快就止血了。

老师跟卓琰显然很熟,笑着打趣:“你把人砸成这样可是大事了。”

卓琰很正经严肃地回答:“所有的医药费我都会负责的。”

阮湘南躺在医务室的床上装乖。

等到医务室老师有事走开了,卓琰才抱着臂道:“别装了,我知道你人前人后就是两个样。”

阮湘南问:“那我可以提要求了?”

卓琰更是鄙夷:“你说吧。”

“帮我送一个学期的早饭——”

“……什么?”开什么玩笑,每天送早饭到她那个成绩倒数开红灯是家常便饭的“特殊班”,他还不被班主任叫谈话?

“——那就怪了,你把你的卷子都复印给我一份就好。”卓琰是在实验班里,讲课的内容和平时练习的考卷都跟她能学到的不一样,老师也是分情况施教的。

卓家跟严家关系不错,卓琰也常来家里玩,阮湘南是什么情况他早在两家大人拉家常的谈话里知道。他有点惊诧:“好吧,但是你确定?”

阮湘南感觉到鼻腔已经恢复正常,坐起身朝他微笑:“当然,我确定。”

那位严夫人是美人,两个女儿也都遗传了她的好容貌。只是阮湘南刚到严家时,瘦瘦小小又营养不良,脸如菜色实在说不上多好看,在卓琰的认知里,她就是个有表演人格的两面派加丑八怪。

但她此刻的笑容,似乎让校医务室变得有些狭小寒酸。

然而这一点小事还是不能让他动容,真正让他震惊的是第二天自己的好友偷偷摸摸又神神秘秘地问他“昨天在球场上被他砸伤了的那位病美人”的情况:“别开玩笑了,美在哪里?我怎么就没发现?”

好友摸摸下巴道:“虽然很狼狈,但是我见犹怜,难道你就没发觉?”

“……没发现。”

“不打算让你认同,你昨天既然送了人家去医务室,一定知道是哪个班,姓什么叫什么,快快告诉兄弟……”

“什么都没问。”他才不会承认他们两家是世交,而他一直认识她。

“天啊,你错堪贤愚枉做天,地也,你不分好歹何为地!”

这真是提醒到他了:“我还没背那篇古文。”

当然这段小插曲是阮湘南所不知道的。到了晚上,卓琰带了考卷的复印件去探病,看她的眼神总有点奇怪。阮湘南对着镜子确认了自己的脸上没有水笔印,就顾自去写作业去了。严央扯着卓琰去她房间打游戏,他经过时,正看见阮湘南咬着铅笔苦思冥想的侧影,她是黑色长直发,鼻梁挺翘,脸型优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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