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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君心(言情版)(109)

流川一手摸空,心中暗叹,洋平摆明车马布出了陷阱,他却怕也只好往里跳了。

樱木觉得自己真是太累太倦了,以前万万不知道当皇帝竟有这么多的苦恼麻烦。

百姓们以为皇帝只要坐在金殿上说一声有事早奏无事退朝,听忠臣的话,不要理奸臣,少加税,那就是好皇帝了,又岂知治理国事,哪有如此简单。

现在他手上便也有着一大堆让人头疼欲裂的政务。

江南郡的石井清廉刚直连上三本参五陵郡的角田,纵容嫖赌,损私德,败国风,贻笑天下。

而五陵郡守角田,却是能臣干吏,行事不拘成法,因知国库空虚,有意为国家多聚财帛,所以在青楼赌馆多征高税。凡出入妓馆者皆豪富人家,妓馆亦是销金之窝,赌坊也是收入奇高之处。税银虽高,却也付得起。于是五陵郡于大战之后,各地财政艰难时,犹有极巨余款上交国库,相比每年要国家救济的江南郡自然远胜。

但他明摆着收妓馆高税的政令,却也令以儒法治天下的朝臣们多有异议。江南郡的石井更是不忿,屡屡上本参责。自古青楼赌馆皆为官府禁开之所,而今公然征税,岂非向天下声明,湘北朝廷支持这等嫖赌之风。

而角田也上本反责石井拘泥不化,顽固守旧。青楼赌馆固非良所,但古来又有哪朝哪代可以完全禁止,即不能禁,则只能导。以高税迫得一部份人不敢涉足,而还能出入者皆大富,取富余者财物补国家之亏空,并不损及民生根本,也不加大百姓负担,又有何不可,倒是江南郡不能为朝廷分忧,反每年要粮要钱,拖累国家,皆郡守之失职。

于是乎,两个封疆大臣打起了笔墨官司,有来有往地互参,朝中臣子们也以不同的态度分成数派,斗得不亦乐乎。

这种事当然要他皇帝决断,但偏偏他此事又并非可以随便断得清楚分明的。

角田虽抽重税于青楼赌馆,却全数上交于国,并无丝毫染指,此诚为爱国之心,但在另一方面,确实有伤国家法度,儒家要求。为士大夫所不齿,不止朝臣颇为不满,就是民间读书人也常做诗写赋相讽讥。于国家名声不好。

江南郡屡要救济亦非石井之罪,实天灾所致,每年汛期,江南郡必数遭洪患。石井曾亲领民工守堤抗洪,也曾破家救灾,是百姓万口称颂的清官。

一个能臣,一个清吏,你有你的理,我有我的理,这等官司,又岂是易断的。偏生皇帝手中所遇的公务麻烦多是这等千头万绪的复杂之事,全不似民间百姓所知的那样黑白分明,简单明了。而且这事更加不能拖延。樱木虽不长于政务也明白石井参角田,多是因角田屡纳库银,而其每要救济,为免旁人闲言攻击,先下手为强参责角田。角田反参石井则是针锋相对,欲报此怨。此风若涨,举国臣子凡心有芥蒂皆相互攻击,则朝中永无宁日。

现在的问题,却在于到底应如何处理此事,方可安各方之心,安抚两个能臣廉吏,又可平定朝局,让人知皇帝非糊涂可欺之人。

樱木拿着奏折反反复复看了十几遍,只觉头大如斗,心情郁闷,皇帝,果然不是人干的。

“为君之道,首要安定臣下之心,能者用,廉者信,各司其职,方能平定朝局。下旨责他们以私怨参大臣结朋党乱朝堂。此等大罪名压下,保证二人连上请罪折,朝中大臣也皆敛口。而后再细加安抚,先赞石井破家为国,与民共赴危难,同抗险局,实是少有的良臣廉吏,可为百官楷模,江南郡之穷困与人无关,凡再有以此污清官者,皆罪不赦。也赞角田忧国之忧,苦君之苦,甘受污名,为国分劳。抽税于青楼赌馆虽不依礼法不合往政,但治世不可只用常法,古来多有变政强国之事,国家柱石也不可守旧不改。此政令是否可行,利弊之分孰重孰轻,只需几年便可看出。若数年后,五陵郡并未民风颓败荒淫不堪,反日渐富强,则可推之于全国。这样一来,石井感君王知心,角田要争一口气,都会尽力为国,以求表现。”

耳边忽闻那熟悉至极也怀念至极的清冷声音时,樱木龙躯一震,猛然回身,双眼倏然瞪得直似铜铃一般大,满眼是不敢置信的狂喜,怔怔望着那不知在他背后静悄悄站了多久的人。

流川枫在听了洋平一席后后终无法再以宁静的心绪来思考虑自己的事,便也不理夜深露重,骑马进宫。

虽然他已经有半个多月不曾踏入皇宫,但樱木所授他不经通报,直抵寝宫的特权依然在。再加上近日樱木特别烦燥,为免迁怒他人,总将身旁宫人遣走,宫中下人也知近日皇帝火气大,俱都小心远避,所以流川一路进来,竟是静悄悄不曾惊动什么人,一直走到了樱木御案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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