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平听她声声赞叹,又似别有所指,除了垂首应是,也想不出别话可说,只是身上暗出了一身冷汗,
彩子笑道:“这流川枫的大名我可是远在海南便已久闻了,自回京以来,更几乎人人都在我耳边说过流川枫,几乎是每一个人每一种说法。水户大人,你是圣上的总角之交,与流川枫似乎私交也厚,我看你知道的也必是最真吧。这流川枫到底是何等样人,我好奇地很啊。”
她这般巧笑嫣然,美艳如花,谁能想到她是个威压百官手拥特权的贵公主。
洋平转眼间心中已下了决心,对于这样一个精明的女子说谎是没有用的,以她在朝在宫的无比影响力,也足以给流川造福或降祸,倒不如坦诚相告,以求感动于她,争取她的认同吧。
洋平心意一定,便也不再拘束,开言自伴樱木回宫登基国势艰难,强敌压境一直到大军得胜回朝,所有的事皆一一说来。其间樱木与流川因重对方人品作为而相识相知相惜相重,名为君臣,实是知己,点点滴滴的彼此关切呵护,亦是坦然言来,并无隐瞒。
虽然大部份事情彩子已知原委,但这番听洋平说来,声情并貌,感人至深,也不由时而赞叹时而唏嘘,时而惊呼时而皱眉。听到后来,终不免流露出敬佩赞叹之色,却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只专心听洋平说下去。
洋平此时也已说到回京后有关大婚的事宜,每一个细节,俱不隐瞒。
彩子听完后点头叹道:“这流川枫果然是少有的能臣干吏,最难得的是那份忠直之心,圣上得了流川,倒也是如鱼得水。也难得圣上如此喜爱于他,敬重于他。如此人物,原应珍之敬之,便是畏之一二,也无不可。只是这流川枫要求拖延婚期,却未必没有私心。”
洋平暗惊,极恐彩子误解了流川,忙道:“公主,流川枫实是一心为国,别无半点私意……”
彩子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水户将军,你错了,那流川枫本是个极有胆色担当的臣子,只要为国为民,何事不敢奏,何言不能谰,哪里惧怕什么大煞风景,龙颜震怒之事。他明知国库银两不够,为何不当时便直接奏明,却在要忧烦数日,别无他之计后,方才下决心禀奏,这才是他私心所在啊。”
洋平倒不曾深思此事,此时听彩子之言,想到那段日子里流川所表露的疲倦凄凉,心头亦是一震,这位公主言来,竟只如亲见一般。
彩子微笑道:“这流川枫正是因为有了私心,所以本来坦然无畏的话反而不敢出口,明知没有办法,仍要回去无用的翻看帐册试图寻找出办法来,这岂不是他因他想对自己的良心交待地过去,有意自欺欺人的私心吗?”
洋平黯然。
彩子轻轻叹息一声:“水户将军,你本是簪缨之族,历代以来与国同荣辱,你本人又与圣上情重,而我是圣上的亲姐姐,又湘北皇族的公主,你我都是希望湘北好的,你我也应该知道怎么样对圣上更好。”
洋平当即色变:“公主!”
彩子轻声道:“流川枫是正直臣子,有功于朝,本是社稷栋梁之材。他是好人,太好了,所以才动了皇上之心。皇上并非贪美色恋风月之人,他性情豪迈光明,心地淳厚无邪,虽自幼极喜晴子,却未必真知情之滋味,一旦动了情怀,必是至真至纯,断不肯负人的,这原是磊落英雄的性子,只可惜,他虽英雄了得,却未必适合为一国之君。”
洋平只是听,半个字也不敢说。
江山只合生名士,莫遣英雄做帝王。
这样的感慨,洋平也同样有,只是这样的话却是万万不能说的,也只有身份高贵地位特殊的彩子才敢如此评点本国的君王。
“只是,他毕竟是君王,他即已做了君王,我们做臣民的唯有尽力辅佐,不要让他做出伤国家损社稷之事。”彩子语气凝重“皇上与流川枫之间绝不是普通君臣,这一点你我都明白。流川枫今日的地位凭的是他的本领得来的,并非依赖皇上的专宠,这一点,我也很清楚。我敬重这样的良臣君子,皇上对他生起相知相亲之意也是平常。我并不想加以反对。古来帝王雄主在男子中多有亲近之人,这也平常。但他们也同样没有忘记遵守为人君的本份,而这一点,皇上却做不到,他太诚太真了。他们都是好人,他们都不会想要伤害谁,可是我们都明白,最后受影响的必是我湘北国。一年之后,皇上可以如期大婚吗?我湘北国的太子要到何时才能降世,如何才可不让湘北国发生宗室争谪之乱,如何不让各国看轻我国,如何不让贤臣良君在青史之上留下永不磨灭的污名,水户将军,你想过吗,又或是,你认为我的顾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