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川枫冷眼看着他,也不肯给他留半点余地:“臣再请问圣上,这晴子是什么人,与国家大事到底有什么关系,可以让圣上在如此深夜亲来臣下的住所。”
樱木本是气势汹汹前来问罪,此刻被流川这冷然逼问,反倒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洋平忙上来打圆场,低声对流川道:“流川尚书,先帝对你有知遇之恩,尚书也为国为君多尽心力,正是士为知己者死的千古国士之风。圣上初登大宝,许多事尚不熟悉,或有违理背法之处,流川尚书也该看在先帝份上,对圣上不要逼迫太甚,更何况尚书对圣上如此说话,已有失臣子之份。”
流川枫冷笑:“水户大人果然是无双国士,难怪深受圣上信重。只是水户大人你即知有所谓士为知己者死,不知可曾听过另外一句话?”说到这里,他目光越发凌厉,字字千钧“士可杀,不可辱!”
洋平被他一句话顶得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得在心头暗叹,怪不得朝中官员听到流川枫三个字就皱眉头,这人也太难缠了,固执起来,竟连半点面子也不肯给皇帝留下。
流川枫目光冷冷锁定樱木:“敢问圣上,即然此事与国事无关,圣上你身为一国之君,深夜潜至臣下府地,毁坏门户,狂吼喝问些儿女之私,问大臣如审贼,到底是何道理?”
洋平见樱木不但脸上发烧,连额头上都开始冒冷汗了,暗道,这个流川枫竟是比边关的十万陵南大军还厉害,竟能把皇帝逼到这份上,待要勉强开口劝解,流川枫已先一步道:“安邦定国,护佑万民,君王之道。运筹谋划,以维国运,文官之责。沙场征战,保国卫家,武将之要。水户大人你即是昔日伴太子守关的名将,又是如今圣上信重的爱臣,眼见圣上如此有违为君之道,为什么不行阻拦,反而相伴,你这又算是什么人臣之道。”
洋平苦笑对樱木做个无可奈何的表情,这流川枫辞锋如刀,皇上啊皇上,你恕我帮你不得。
流川再把目光转回已被问得满脸通红的樱木:“漫说我实在不知什么晴子,纵然知道,又纵然有着什么关系,又与圣上何干,为何竟劳圣上深夜以如此形式动问。请恕臣下愚昧不明,还请圣上有以教我。”
樱木窘极大吼:“我虽然是皇帝,难道不能以平常人的身份来问你吗?”
“即是你不穿龙袍,不摆鸾驾,只着青衣便服,以平常人的身份前来,就更加不该毁坏门户,而且无端逼迫,以强力加诸人身,这等行为,与强盗何异?”流川枫的言辞比眸光更凌厉。
樱木万万想不到自己堂堂的皇帝,竟让自己的臣子比做了强盗,颤抖的手指流川枫:“你,你敢这样对皇帝说话?”
“方才圣上还是说是平常人的身分前来,如今怎么又变成皇帝了。”流川一句话堵得樱木无话可说“如果你是在朝堂之上宫室之内下安邦定国之旨意,为维护湘北数代基业而下令,我自然视你为皇帝,凛然遵命。你即已青衣便布,私闯官宅,任意侮人,又叫何人视你为皇帝。湘北又岂会有这样不知理不知法的皇帝。我流川枫堂堂男儿自问对国家尽忠,对君王尽责,岂能任人如此羞辱。”
他目光淡淡一扫:“请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出去,否则我就要大叫捉强盗了,还有,明日请把毁坏我家所有东西的银两赔来,我宦囊有限,经不起突如其来的损失。”说完看也不看他二人,就直往里屋走。
樱木这辈子没让人这样教训过,最后竟是轻描淡写,将他往外赶,怎不叫他气煞了,想也不想,一把按住流川,扬起那石头也能打碎的铁拳,狠狠打了下去。
之九
流川枫虽是文弱之身,面对这等足可以使千万人心惊胆战的天子之怒霸王气势却是连眼也不眨一下。
拳头狠狠地擦着他的脸重重打在墙上,樱木全身颤抖,双眼之中早已燃起了熊熊烈火,但终究没有再打第二拳。
樱木虽性子暴燥,却实非暴戾无道的之人,以前身为王太子时也从未仗恃欺人过,如今论身份他是皇帝,有什么人杀不得,纵不以君臣而论,以他的勇武要杀流川也是易如反掌,但流川他字字句句扣着个理字,令得樱木发作不得。
也只得一个流川,竟然如此毫不放松地以理以法来逼问皇帝,换了旁人,面对着盛怒的帝王,心里纵有万千道理,又哪里说得出一字一句来。
樱木自牙缝里磨出三个字:“我们走!”也不回头去看洋平,一阵风也似地出去了。
洋平满头的冷汗,看了流川一眼,也急急忙忙追出去了。
流川枫看看身后那破了一个大洞的墙壁,想起樱木方才那一拳之猛心下亦是暗惊。可是这个皇帝在如此盛怒之下尚能克制,倒也奇怪。历来皇帝多少肆无忌惮杀戮极烈的,就是因为他们手掌天下重权,无论做出什么事也无人可以惩罚得了他们,所以他们也就不必克制约束他们自己。这个看似暴燥易怒的皇帝明明已怒至极点,居然还能强抑愤怒,不曾真正伤害自己倒实在难得。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