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川尚书,难道你不觉得因为这新政而丢了性命的人太多了么?”这数月当中的某次议事,洋平忍不住问流川。
流川枫的眼神还是那样清冷,淡淡说道:“做任何事情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而他们只不过是这些代价中的一部分。”
“可这代价未免也太大了。他们也曾经是国家栋梁。”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治理国家,人情二字是要不得的。”
樱木在一旁插口道:“这大概就是施政者的悲哀了。我们治理国家辛苦,百姓也有他们的难处。谁都不容易,也只有互相体谅。”
流川讶异地看着樱木,想不到他竟说出这些话来。这个人自从一开始就经常让他感到惊奇,直到现在还是如此。
樱木笑道:“你这狐狸可不要把我这个皇帝看瘪了。我也是有长进的,岂不闻‘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乎?”
流川心中暗骂一声“白痴”,心中却也高兴起来。这个白痴,越来越像个皇帝的样子了。
之五十三
陵南都城·逍遥侯府
王公贵族的府第大多都有些在它的主人看来值得向外炫耀的景致。如果说逍遥侯府有什么特别的景致,那就是后花园中的一个鱼塘。塘中放养着各色荷花,时而能见鲤鱼在莲叶间穿梭。塘中无廊无桥无舟,只从岸边伸出一个小小码头,可供数人坐于其上。
逍遥侯仙道彰喜欢钓鱼是在整个陵南出名的。据传闻,他宁可一天不吃饭,也不能一天不钓鱼。他身为王室成员,才华又在国君之上,国君难免对其有所猜忌。钓鱼对于他既是个人兴趣,也是明哲保身的一种手段。
这一日,仙道侯爷便端坐塘边,手擎钓竿,等着塘中鱼儿愿者上钩。看他身边水桶,里边除了水之外便空无一物,别说鱼了,连个虾米也找不到。
从花园入口的月亮门里进来一个下人,到码头边朝仙道一礼,道:“禀侯爷,相田小姐求见。”
“是相田小姐吗?那快请!”仙道收拾起钓竿,正要起身,只听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一个女子已然进了花园。“请什么请,我都已经进来了。”口气略带嘲讽,正是相田弥生。
弥生走到仙道近前,凑上去看了看仙道的水桶,伸手搅了一把,笑道:“仙道侯爷,今天可曾有鱼儿赏光上你的鱼钩?”
仙道抓了抓后脑勺,摆出一脸无辜的笑容:“不好意思,近几日手气颇差,一尾也不曾钓到,所以今天相田小姐便没有我府上的清蒸鲤鱼吃了。惭愧啊惭愧。我说你这个琉璃馆的大老板,不在江阳城看你的店,跑到这都城来做甚?难道又是来巴结我朝中官员不成?”
弥生把头一扬:“我琉璃馆虽在江阳城,可在这京中也有分店。我来京城照顾自己的生意,顺便来看看你。你倒好,把人家好心当成驴肝肺。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说着便作势欲走。
仙道连忙朝弥生深深一揖,赔罪道:“在下一时失言,还望相田小姐见谅。”
弥生这才放下装出来的怒容,跟着仙道去了前院的花厅。
二人落座,有下人奉上清茶。弥生端起茶碗呷了一口,便问:“仙道侯爷最近怎么不来小店光顾了?”
仙道叹了口气:“没办法,最近囊中羞涩,买不起你店里那些贵得乍舌的奇珍异宝了。”口中喊穷,语调却甚是夸张。
弥生一听之下心中大奇,忙道:“此话怎讲?”
仙道解释道:“我虽贵为侯爵,吃的也是朝廷的俸禄。这侯爵府中珍宝虽多,却大多是别人所赠。你店里一般货色我看不上眼,可好物事价钱动辄便顶我一年俸禄,若是花我自己的钱,我是打死也不敢买的。以前到你店里,只是给朝廷办货,拿的是皇帝的银子,自然是花钱如流水,一点也不心疼。只可惜现在各处均无婚丧诞节之类,想去你店中却又不好意思空手而回,所以不去也罢。”
弥生心思一转,微微一笑:“眼下不出三个月,必有一场婚事。侯爷不趁此做好准备,难道还要等到时急来抱佛脚?”
仙道眼神瞬间充满疑问。弥生不慌不忙,接着说:“当初湘北王樱木花道本已准备大婚,却因某些事务拖了下来,据朝中传来消息说是湘北王至孝,要为先皇守孝一年。如今一年之期将满,这婚事再无可拖。”
仙道大笑数声,道:“什么至孝,分明是国库空虚,抽不出余钱来行大婚立后之礼。他湘北当时得我陵南赔款,要立即大婚并非难事。可湘北那位流川尚书必是将这笔款项用于他处,实在管不上大婚用款。实在无法,只有去求湘北王将大婚拖后一年,他在湘北王面前甚是得宠,湘北王决无不允之理。在这一年之中由他整顿国内经济,休养生息,才筹得出这大婚所需银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