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感觉是真实的,一只大手伸向她,她也握住了那只大手,虽然很粗糙,却很温暖,还感到一些颤抖。是自己在打颤,因为着即将到来的荣耀;抑或是他,因为着心中那份不可捉摸的感情?不,不可能是他,一定是自己。女儿家还没有经过如此大的场面,心里一定会紧张。
牵着他的手,由他引领着走上一百零八极的台阶。这时应该把身上的所有荣光都焕发出来,让天下人看看,她是一个多么美丽的新娘;这个时候应该微笑,让所有人都看到,看到她的仪态万方;这个时候应该直视他的眼睛,深深看进他的眼底,让他感觉到她身为妻子的似水柔情。
终于敢抬起头来正视他了。他也在笑,不过好像自打很小的时候认识他起,他在自己面前就是一直笑着的。他依然在笑,可是那笑中却有些苦涩,还有些十字路口上的彷徨。
可是他在想什么?她一点也读不出来。只能就这样看着,看着。
跨过金殿的门槛,两旁列队等待着满朝文武。
由他牵着手,踏上那几层玉阶,和他一起坐到那张宽宽大大,坐两个人也不嫌挤的龙座上。只看到所有的人都一起下拜,口中山呼:
“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吗?这世上又有谁真的能活一万岁?那只是人们美好的愿望罢了。传说中的彭祖,他活了八百岁,可那只是传说而已,从来没有人见到过。
大礼过后,宫中设宴,宴请文武百官以及道贺使臣。
前来道贺的使臣坐在席间,口中不停应酬,眼睛却在四处观瞧,以便带回情报,令自家君主知晓。如能从这席间看出什么蛛丝马迹,今后若要攻打湘北,便可依其弱点入手,一击可破之。
忽有一个宫人来到各国使者的席位,停在海南神宗一郎的面前,道:“神宗一郎大人,彩公主有请。”
神宗一郎起坐离席,跟着那个宫人进了偏殿。
进了偏殿,只见彩公主正在那里等着他。
他上前一步,躬身施礼:“臣神宗一郎参见王妃。”
彩子笑道:“神大人不必多礼。我已大归,不再是你海南的王妃,只是湘北的公主。神大人请坐。”
“为臣失言,还望公主恕罪。”神宗一郎再次深施一礼,方才坐下。
“我有话要问你,你必须一一如实讲来。”
“公主请问,为臣不敢有半点欺瞒。”
“你们皇上他现在身体可好?”
“这个……”神的口气有些犹豫。
“我自会保密,不令他人知晓。”
“禀公主,皇上已经病骨支离,想是时日无多了。”
“那你们太子殿下呢?”
“殿下已总理朝政多时,行事雷厉风行,并无半点差错,可用少年老成四字形容毫不过分。即使皇上现在驾崩,对朝中格局也并无太大影响。”
“好了,我没有事了。”
“还请公主不要将此事对任何人说起。”
“我在海南之时,神大人便待我极厚,我自不会令大人为难。”
“如此为臣便谢过公主了。为臣告退。”
送走了神宗一郎,彩子心中又翻腾起来。搞不好,不用等很长的时间,又将有狼烟四起,血肉横飞,生灵涂炭,而得意的只有权势之家。
酒罢筵散,便应是洞房花烛之夜。
人生四大喜事: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洞房花烛夜,在常人便是喜事一件,更何况是帝王之家。
可这时的洞房并不像常人所想的那样风流旖旎,连一丝暖都找不到,有的只是沉闷、窒息,压得人透不过气。
凤冠摘下,珠帘也已揭去。晴子静静坐在婚床之上,等待着,等待着君王能转过头来,哪怕是看她一眼。
房间里安静的可怕,只能听到两个人细微的呼吸声,还有红烛燃烧时噼啪作响的声音。暖融融的烛光,现在却为何如此凄清?
只看着樱木就坐在窗前,愣愣望着窗外朗朗明月,脸上忽惊忽忧,忽喜忽愁,自顾自的想着心事。
两个人就这样坐着,坐着。一个时辰,两个时辰。时间就在这不动声色之中缓缓流逝,渐渐的,红烛已经烧去了一半。夜已三更。
终于,晴子站起身,莲步轻移,走到樱木面前,深施一礼,道:“皇上,三更天了。请皇上安歇了吧。”再这样僵持着总不是办法啊。身为皇后,她有义务提醒皇帝,为国保重身体,也就顾不上新娘子的腼腆。
樱木并没有动,只是收回眼光,直直看着立在面前的晴子,好像要把她看穿,看透,深深看到心里。
突然,樱木站起来了。他真的很高大,站在她面前就像是一座铁塔,一尊威武的战神。他的手缓缓抬起,拂上她的脸庞,动作却和他的形象极不相符,是那么轻柔。他的手很温暖,能够一直暖到人的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