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黑影再度飞起,越过宫墙,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看方向,正是去流川尚书府。
二更天的尚书府正堂依然亮着灯,可是东窗本来应该映出一个人影的窗户纸今日却是空空如也,只有一片光亮。西边的窗子大敞着,下面正对着的几丛蕙兰正散发出淡淡幽香。
一个黑影轻轻落在院子的天井里,无声无息。他朝着正堂张望了一阵,见里边毫无动静。他想过去看个究竟,可是他刚刚走到门前,门板却从里边打开了。
“进来吧。”流川就站在门口。深宵独立,那一种心境,又有谁人能解?知道他会来,所以就在这里等着他;感觉到他来了,又怎能忍心不见他?世间遍地有痴人,如今添他一个又何妨?
樱木眼前仿佛突然出现了一片华彩,流川就好像被笼罩在那一片华彩之中。是耶非耶,亦真亦幻?樱木笑了,笑得依然是那样的灿烂。此时此刻,他更加能够肯定,面前的这只狐狸就是他今生最大的寄托和牵挂。只有面前这只狐狸才真正的了解自己,明白自己,除此之外,再也找不到任何人。
“这么晚了,还不睡吗?”樱木进屋,随口问道。
“没什么,习惯了。你不也是一样?”
“今天……只是想来看看你。没什么别的意思。”
沉默一阵。
“该安排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吧。”流川把话题岔开。
“都安排好了。万一有什么事情,那些东西就能排上用场。”
“那赤木元帅呢?皇后会很担心。”
“看情况了。如果实在不行,就只能将他接回京城疗养。晴子那边有皇姐安慰,应该不成问题。”
“那就好。”
又是一阵沉默。
“这一次出去,不知道多久以后才能回来。自己要保重了。”
“我知道。”
“觉得不舒服就去找太医,户部的事情也别太操劳了。”
“我知道。”
“……”
樱木从不知道自己竟然会如此的啰嗦。什么事情都能放得下心,可就是只有流川的事情会让他放心不下。所有事情都想要多嘱咐他两句,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才会听进去。不管怎样,自己最担心的还是流川,最放不下的还是流川。
月已上东天,细如蛾眉。远处群山沉沉如黛,天际飞出一颗启明星。
“时候不早,我该走了。明日午时还要祭旗出兵。”
“那么,祝你马到成功。我就不送了。”
樱木转身正要走,突然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停住了脚步。“狐狸!”
“怎么?”流川一愣。
樱木的大手伸向流川微凉的手掌,紧紧握住,似乎再也不肯放手。
四手互握,四目相对。不图什么天长地久,只这一刻便足矣。
都说黯然销魂唯别而已,可是别中有多少恨,他人怎能知晓?
次日午时。
所有人都已经准备停当,兵士都已在校场集结完毕,只等午时三刻祭旗之后便可开拔。点将台上一杆红旗迎风招展,飒飒有声。
万马不嘶,一声号角,令行柳营。
祭奠过神灵,校场上一片鼓角震天,水户洋平的先锋营五千人先行出发。天公似也不肯作美,几片乌云打天边飘来,渐渐越积越多,整个天空灰蒙蒙的一片,然后淅淅沥沥的下起了毛毛雨。
“下雨了吗?这种时候下雨,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洋平把手中提着的长枪挂在马上,抬起头来看看天,然后叹口气,继续催马向前。
出京城后行了约有五里地,只听得路边有人大声叫道:“水户将军!水户将军!”同时还有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洋平勒住马,向后看去。来人他认识,是流川尚书府的管家。
“太好了,水户将军,总算是赶上了!”那人纵马飞驰到洋平面前,突然勒住了马。快马疾奔怎经得住如此急停,一尥蹶子,险些没把他摔下来。
“小心一些,怎么,有事吗?”洋平伸手一把扶住了管家,问道。
“我家大人让我把两样东西转交给将军。”管家从怀中取出来两个锦盒,塞进洋平手里。
洋平将锦盒一一打开。他不看则已,一看之下大吃一惊。两个锦盒,一个当中放着的是当初在陵南时流川省下的那半粒转还丹,还散发着沁人心脾的馨香;另一个里面却是樱木在陵南战场的时候送给流川的那块宝玉,看样子早已经破裂,裂缝中浸渍着暗红的血痕。
“流川尚书还说了些什么吗?”洋平将两个锦盒关好,小心翼翼地收到自己胸前护心镜的后面。
“大人说了,让水户将军自己看着办。”
“知道了,你回去吧。小心照顾你们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