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皇太后一再要求他加封几位舅父表兄,同时太后娘家的亲人也纷纷来纠缠讨封,朝中也屡有大臣上表言及新帝登基应分封官员大赏百官,于是暗中又不知多少人为了权分争执,樱木本人能感到的尚且是最小的烦恼,真正血淋淋的撕杀一直在看不到的地方进行。
可是真正该做的事又有几人在做呢。樱木初登基百官齐贺人人称颂天下太平,可是根据洋平等几个亲查国库调看卷宗得知,堂堂湘北国并不象百官所说的那样升平和乐。
湘北国立国至今已百年,自开国君主以战立国后,数代君王皆爱征战,每以强大军力击败外邦以立国威于天下,历代君王文武成就尽记于史书,战场上的英雄故事更传扬天下,樱木本人从小听父亲讲先祖的事迹听到父皇年轻时在军伍中的英伟也是倾心,才一意要到边关上去。到如今细查国库,才知连年争战之下,百姓伤劳过度,十户九空,民间女多男少,一片哀声,而朝廷国库也极为空虚。怪不得近五年来父皇一改往年习惯,不肯轻动干戈,只允许樱木在边关与陵南小规模冲突,从不肯发动大军。偏偏近几年来,湘北国内又连年的江河决堤,而不遭水患的地区又有旱情,天灾人祸不断,民间百姓壮男减少,老弱妇孺极多,更难以应付危难。国家为免变乱开仓放粮周济百姓,这么一来,国库更是入不敷出。
樱木是战场勇将,原以为没有什么是勇士不能办到的,没有什么是以武立国的湘北不能征服的,到此时,面对这样一个看似宏大内则破败的国家怎不瞠目结舌。也难怪他心中烦恼。他性情粗豪,这些经济之道,生财之法,治国之策,实非他所长,偏偏他又不得不接下这么一副重担子,自然整日里闷闷不乐。
之二
与樱木自幼相交十几年相伴相随的水户洋平眼见这位身为皇帝的好友沉郁神情知他忧愁,很想开言逗他一笑,让他胸怀一爽。
“陛下下不是天才吗?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到的,何必这样愁眉苦脸得呢?”这句话在他肚子里转了一圈,差点儿就脱口而出了。话到嘴边,终于还是无声地咽了下去。
这样的玩笑,这样的话,以往在身为太子但从来不摆架子的樱木身边一天不知说过多少次,樱木也从不生他的气,反而会哈哈大笑,应一声:“对,我是天才嘛。”有时听出他的讽刺之意就捋胳膊挽袖子和他大打一架,打得鼻青脸肿然后笑到一块去,可现在再也不能造次了,眼前的人已经是皇帝了。
皇帝,多么尊贵的名称啊。
所以洋平理所当然说出了应当对皇帝说的话:“陛下不必烦恼,如今只是初登大宝,等陛下熟悉政务后,一切都会解决的。”
陛下,不知已多少次听人如此称呼自己,可感觉上,这个词仍是如此陌生且遥远,当洋平如此说话时,樱木惊异地感觉到这个与他自幼相伴的好友也似在无形到了遥远的地方一般。
樱木难以明了自己的感觉,深深看了洋平一眼才说:“我本来想封你们几个的新官爵,可是朝中那些老臣个个反对,人人对我痛陈利害,跪在地上说得眼泪汪汪,说什么不可枉开幸进之门,使人徒生媚君求宠之心,真是讨厌。”
“陛下万不可如此,臣等如此年轻,已身居高位,不宜再升。此时新君登基更应安抚老臣之心,以免让他们以为新君分封新贵,只重亲近知交,不肯起用贤良。”
“什么狗屁贤良,什么朝廷重臣,你们哪点不比他们强,这回子国务纷乱不见他们出力,我怎么封人官,怎么给先皇拟号他们倒争得急,还有今早还有几十个官员联名给我上折子,要为我上尊号,叫什么神圣仁武金轮圣德……后面还有几十个字记也记不清。真要叫那么长一个大名号,每天早朝听他们念尊号就可以让我睡过去了,哪还有空管什么国家。”樱木在军营里呆久了,说话间不自觉咬牙切齿骂出了粗口。
洋平亦没有如以往一般接口与他一起取笑众臣,只是低声说:“历来天子都爱取号自封,陛下虽不以此为意,他们一心想取悦陛下也是人臣之份。”
樱木听洋平一口一个陛下恭敬非常,忍不住长长叹了一口气。他性子豪迈,不拘小节,喜欢大声说大声笑,自小就知道身份非凡,自小就感觉所有人对自己毕恭毕敬但保持拒离,一直就希望能有人可以平等相待,知己相交,与他说笑打闹,不以他太子的身份为意,直到遇上洋平他们几个,从不把他这个太子高高供起,那时与这此人打打闹闹,全不怕他们会让着自己,可以和他们玩出一身汗来,可以凭真本事用头槌把他们打倒曾有过何等得快乐,何等得满足感。有时他故意装成粗心大意,时不时做出些傻事来,听着他们冷嘲热讽也觉快活,只感到这世上并不是人人当他是太子,至少还有人愿意和樱木花道这个人当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