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山好水好花儿(252)

回家时候已不复来时的彷徨无依,虽然在祖海晚上落脚的大墙外面驻足等候片刻的时候依然心中空落落的,脸上滑下两行清泪。荷沅不能想像,如果下班听到祖海再次进去的消息后便回家枯等,现在的精神状态会不会陷入疯狂。

回家都不愿意开灯,怕看见空荡荡的大屋,满室的清凉。可对面大厦碧绿的灯光反射过来,即便是广寒宫也不过如此,荷沅脸色惨绿,一个人抱膝坐在阳台上发呆。没想到阳台上有一棵玉簪花正吐着芬芳,令荷沅想起不远的安仁里。这个时候安仁里的院子应该花有清香月有影,最好的是,那里还有家人在。不像这儿,形影相吊,还不敢电告父母公婆祖海出事的事,怕他们睡不着。

祖海在里面不知道能不能想到“天涯共此月色”,他当然不会那么酸,而且,即使想共月色也不能呢,现在的城市,还哪里看得见月光。甚至往窗外看去,都看不出天空究竟是星月当空还是乌云密布,因为只看得见这一方天,一个人如井中渺小的青蛙。祖海,应该更如困兽,不知道他现在做什么,能不能睡个囫囵觉,他的心情,安好吗?荷沅真希望自己能变成什么苍蝇蚊子的飞进去里面,看看祖海,与祖海密语:无论如何,首先要保持镇定,不要自乱阵脚。

荷沅想到自己在祖海面前经常是语言上的巨人,经常引经据典地告诉祖海这个告诉祖海那个,祖海听了常能做到,反而她生活安闲,工作和学习虽然忙,但压力并不是那种可以摧毁人意志的,那些名人名言古人教训之类的她用不上,只要看着祖海海绵一样地吸收前人经验就行。她自从来了上海,更是处于祖海无微不至的关照之下,她已经成了行动上的矮子。现在她想到得叮嘱祖海保持镇定,不自乱阵脚,自己却方寸大乱,坐在阳台上只会淌眼抹泪,手足无措。

可是荷沅知道这样下去是不行的,现在不仅海纳需要她按祖海的要求去主持工作,祖海在里面也需要她在外面奔走呼号,她可没时间做行动上的矮子了。可是怎么行动呢?千头万绪她都不知道从何做起,现在能做的似乎只有抓着电话不时给祖海的手机去一个信号。当然,每次打去,每次都是关机。

一个人惨绿着脸坐了半天,脸上的泪差不多干了。这才起身开灯,走进书房打开电脑,将她未来该做的事情一一清理出来,写在屏幕上,做一份要事记录。当务之急,当然是让赵定国再次托人了解祖海在里面的境况。然后,便是公司的血脉,资金。资金该怎么筹得呢?海悦的承包费显然是一条,祖海最近一直在念叨着;有必要与目前的开户银行谈谈贷款的事吗?起码也得让对方给个说法,如果他们不将贷款转出,以后干脆不还了,大不了打官司慢慢拖着,以前听祖海的朋友酒酣耳热时候提起过类似无赖办法。而听朱总今天的说法,看来是不能指望朱总的行长朋友帮忙了,祖海如果挂上行贿的帽子,多少要害部门的人得避着他走,那个行长向来不熟,如今怎么可能指望得上?荷沅想一点记录一点,记录一点便回看一遍,几遍下来,发觉思路比前清晰了好多。对了,还有《鬼屋》的事需要处理。其他的,还是明天去上海海纳与赵定国彭全商量着办,都是多年朋友,应该可以指望得上,再说祖海不过是暂时不能主持工作,又不是进去了不出来,他们定然不会有什么异心。

这一晚睡得一惊一醒,时时梦回,仿佛听到外面的门被钥匙打开的声音,都似乎听见有脚步声进入,可支起身子再听,一切又归于寂寥。于是荷沅便检视一遍手机还有没有电,再拿起床头的座机听听有没有蜂鸣,一切检查完毕才又躺下睡觉,而人却已清醒。如此周而复始,一夜也不知怎么熬过来的,再一次惊醒,看到遮光帘的缝隙间透出晃眼的亮光,天亮了。荷沅想都没想,便一骨碌起床,起得太猛,晃着身子站了半天才回过神来。是,天亮了,该做事了。她有很多重要事要做。

房门终于被打开,从脚步声可知,进来的是保姆,可荷沅还是下意识地晃过去看了一眼,与保姆打声招呼。搞得保姆挺惊讶的,荷沅一向是早上能赖床多久就多久,最后是打仗一样地洗漱吃饭,今天怎么会那么早。荷沅也看出保姆眼中的惊讶,但懒得解说,拿着一杯茶上网查邮件。这原本只是上班后做的零碎事之一,可现在拿来填塞早餐时间眼睛无处着落的空档。猫在“嘀嘀嘀”三声之后撕心裂肺地叫了一段高音,然后轻缓下来,网络通了,清晨时候比半夜的网路还顺畅。没想到信箱里有青峦一封邮件,上面详细说明他抵达上海的时间,三天后的傍晚,希望荷沅或祖海去接他一下。荷沅另开窗口将这条消息记录在昨晚做的要事记录上。唉,一个人做什么都没滋没味的,很想这时候有人挤进来与她抢电脑玩游戏,祖海常因挤不出荷沅只能耍出无赖招式蒙住荷沅的眼睛,于是两人总是一阵好打,打到地上,亲热一番,整个房间都是嘻嘻哈哈的欢笑,为此,家中的瓷花瓶已经不知碎了几只。其实祖海平时也常有出差,可那时因为知道他没事,心中才不会那么牵挂。现在,现在他起床了没有,他在里面吃什么?这个无鱼无肉不欢的人,怎么受得了清汤寡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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