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娘(39)

她终于知道自己永远也学不来为了生存便什么都不在乎。曾经,她以为自己做到了,现在她才明白为了心爱的人,为了真正在乎自己的人,甚至仅为一句真诚的话,一个友善的眼神,她都愿意用生命来交换。

焰族女儿的命一向不值钱,她又何曾例外,尚幸还有人会为她落泪,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

喂焰娘服下一颗司徒行遗留下来的治伤药。叶奴儿将她移到自己的床上,轻轻为她盖好被子。看着她苍白安详的脸,叶奴儿心中升起一股浓浓的恐惧,焰娘不想活下去了,说不上为什么,她就是知道。如果她不想活,没有人能救得了她。

“焰娘。”叶奴儿轻轻地唤道,纤手将她散在脸上的长发小心拂开。焰娘的痛她感同身受,只是怎能因此而放弃生存的权利,“卿洵不要你,傅昕臣不要我,那又有、又有什么关系?在没见着他们之前我们不也活得好好的?现在只是又回到那段日子而已…”嘴上虽如此说,叶奴儿却知道再也不一样了,心都不在了,怎会再一样。

叶奴儿赶紧停住,让脑中保持空白,只因害怕想起傅昕臣离开后的那段日子,那种痛苦胜过以前所受折磨的千倍万倍,她没有信心自己能再承承一次。

“焰娘,焰娘…” 隔了半晌,叶奴儿压下胸口蠢蠢欲动的痛楚,喃喃细语:“外面的花都开了,到处都是,你和我一起去采好不好?奴儿一个人…很孤单…” 她难过地将头枕在焰娘脸旁,从侧面看焰娘美艳的面部轮廊,感觉她几不可闻的呼吸,怔怔垂下泪来。

焰娘是除傅昕臣外她惟一喜欢并愿意亲近的人,可是——

“活着很好啊,焰娘。我喜欢坐在溪边看白白的云朵,碧蓝的天空被落日染成各种各样的颜色,听风儿吹过竹林的声音…”那声音、那声音就好像是傅昕臣奏出来的一样,让她常常在深夜的时候产生他仍在身边的错觉。

“焰娘,你喜欢什么?你告诉我,等你好了我陪你去做。” 叶奴儿轻柔地问,仿佛认定焰娘仍听得见她的话一般,她真的很孤独,傅昕臣走后她便再没同人说过如此多的话,“…可是,只有活着,你才能去做,是不是?”而且…只要活着,就还有见到卿洵的希望,不是吗?她怎能放弃?

“活着很好啊…”叶奴儿再次低喃,泪水却已模糊了双眼,以至没看见那紧闭的双眼在如扇般长而翘的睫毛颤动之后缓缓睁开。

“我从没感觉到活着有多好!”几不可闻的叹息发至茫然看着屋顶的焰娘,她本该安安静静地就这样去了,从此不再烦恼痛苦,可是耳畔不断传来的低泣及细语却令她徘徊难决。

奴儿一个人…很孤单…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她蓦然回头。

这一世只有奴儿真心待她,她又何忍弃奴儿不顾,可是她后面的话对她是一点说服力也没有。

活了二十五年,她从没有一天快乐过,活着又有什么好了?生命不过是一种负担而已,她历遍世间冷暖,又怎会不知。

活着真的很好吗?除了奴儿,谁会希望她活着?

第九章

“不…”卿洵一声低吼,从梦中惊醒,冷汗涔涔地看着屋顶,胸口急剧地起伏着。待情绪稍为平稳,方掀开被子下床,来到窗前。

窗外仍在哗啦啦地下着雨,走廊上的风灯在风雨中明灭不定,昏黄的灯光透过雨幕直射这来,带给他冰冷的心一丝温暖。

方才他又梦到焰娘被自己打得口喷鲜血萎顿倒地的情景。虽然事后知道焰娘演戏的成分居多,可是当时所产生的一股无以名之的巨大恐惧直到现在仍紧紧攫住他,令他不能释怀。

离开小谷已有三个月,焰娘却一直没跟上来。

这一路上,他并没有故意隐匿形迹,按以往的经验,早在第三日他投店的时候,她就应该出现,可是直到他到达原沙城卿府的别业时,她依旧不见踪影。三个月不见踪影,这在以前是不可能出现的情况。究竟出了什么事?是她的追踪术大不如前了,还是路上碰到了什么阻碍,或者是那一掌…

他不敢再想下去。她不来最好,他不是一直都希望她从自己的生命之中消失掉的吗?思及此,他只觉心中一悸,如果她真的从此消失不见踪影——

一股巨大的失落感似阴影般无法控制地罩住他,令他无处可逃。或许是两人相处得太久了,已养成了习惯,习惯她时时跟着追着缠着自己,因此当她不再这么做的时候,他竟会觉得浑身不自在,等再久些就好了,习惯是可以改变的。

她、她不是喜欢自己的吗?虽然尽力说服自己,卿洵还是控制不住想起焰娘执着深情的眼神。她难道放弃了?忆起那一滴泪,那放弃一切的表情,他只觉胸口憋得慌,不得不大大地吸了口气以缓解那种令人窒息的感觉。会不会,她真的、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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