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的前妻(264)

只有那笛声,似从开天辟地混沌初定时就有了,袅袅缭缭,如青烟般不绝如缕,一丝一丝,纠缠于心间,平添了几分苦痛哀戚。

龙煌灼将唇从笛上移开,抬眸看我。一双深深眼眸,慢慢地从我面庞柔柔滑过。

恬然的阳光从竹影间飘落,依稀可辨他往日眸中倒影天光云影的明澈如玉的风采,而如今,只剩深潭般深不可测的沉郁。

二十多日不见,他清减了些。人虽憔悴,到底一如往日衣饰洁净整齐。

默然看着他,没等他开口,我已不礼地道:“把玉坠还我!”昔日的挚爱情侣,如今只是陌生人。

明知我没什么想要与他交谈的,听到我一开口便是要回昔日信物,他憔悴的面容上,还是增了默然。

许久,他垂了眸,连日委顿食少睡寡的黑眸下隐约有淡淡的黑影,在漳州州府丧乐的映衬下,更显出一种近乎萧索的忧郁。

“先坐坐,好吗?”目注于我,闻了我的话,他已然听出我意欲速意的心思。说最后两字时,他的声音已经有些暗哑,却隐隐地泛着希冀。

我唇间逸出嘲讽痛恨的笑,“有必要吗?”

他敛了苦涩,“你父亲的事,对不起。我若知道他是你父亲,即使他再罪不容恕,我都不会杀他的。”

平和的心境被他一语挑起怒气,我泪如泉涌,再也无法遏止,“高粲死了,被你杀死了,你现在悔过有什么意义?人死不能复生,你现在赔礼道歉,就可以把我爹爹还给我吗?”

他冰凉泛白的唇轻颤着,“无衣…………”

“不要那样叫我!”连翘见我激动,扶住我,我看着龙煌灼,冷冷吐字,“她死了,高粲倒下的那一刻,她就死了!”

见我浑身颤抖,连翘急道:“公主,公主,不能激动啊,小心身子,你还怀着孩子,你这样不爱惜自己,要是孩子有个什么闪失…………”

心里一根刺似被生生拔出,我想也不想,脱口道:“他杀了我爹,我凭什么给他生孩子!他的孽种爱死就死,命硬就活。要死的话,早点就死,让他早些投胎去个好人家。我也不想为了他父亲受什么孕育之苦。他在我肚子里一天,都在提醒我他父亲把我父亲杀了。让我一天也不得安宁!”

泪眼迷蒙中,看向龙煌灼,他站立不稳,手撑着青竹,纤长的指骨青筋泛动,俯身咳嗽着,一声紧接一声,揪着人心般的痛楚。

我心头似被人一鞭一鞭的抽着,胡乱用袖子擦了把泪,冲出了他居住的这院落。

踏出门槛时,听到李鹤惊惶的声音:“将军,你又吐血了…………”

我心中一痛,更是泪流满面,一闭眼,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

我只顾着跑着,连翘竟是追不上我。不时用袖子抹一把泪水,哭声也被我用手捂了住。

龙御夜怕我见龙煌灼会激动,已是找了我来。见我边哭边跑,疾步过来扶住我,将我拥在怀里。“龙御夜…………”我泣不成声地哭着,抱住他,再他的怀里哭着。

这一刻,他不是帝王,只是朋友,我只觉得找到了可以哭诉的对象。爱人杀死亲人的悲痛,全都化作了泪水和哭声。

龙御夜一直拥着我,湿意洇湿了他胸前的衣服他也不说什么。时而安慰我两句,声音哑涩,悲痛竟不下于我。

好半天平复了情绪,见连翘一直站在一边,于是想起我去找龙煌灼后竟忘了找他要回玉坠,便道:“去把我的玉坠拿回来,他我也见了,该归还我的东西了。”

连翘耷拉着脑袋应了声,去了。

净了脸,再回到灵堂时,连翘已将玉坠取回。我本想把玉坠一起放进高粲的棺材,想了想,那玉坠曾被龙煌灼碰过,实在是玷污了我父亲和母亲的感情。

翌日出殡,高远赶上前来,抚着高粲的灵柩,纵横倾泪,泪湿零落白发。

虽不喜欢高远一家,此刻见他白发人送黑发人,也不由悲呛起来。到底,血脉相连,他是我的祖父啊。我走上前去,递给了他一张手绢,“祖父。”

他含糊应了声,那么个垂暮老人,悲惨嚎啕后,突然问我,“我儿子的女婿呢,女婿呢?昨天没看到他,今天他的岳父大人出殡,他也不来吗!”

语气之间,毫不掩饰的对龙煌灼的愤懑不满,。龙御夜果然考虑的周到,若是放出了龙煌灼放箭射杀高粲的消息,高远会依才怪。

龙煌灼不来,自然是因为我不愿意他出席高粲的葬礼的缘故。

我正想找个托词,李制已道:“将军身体欠安,恐怕不能出席葬礼。”李制的声音冷冰冰,显然对高远甚是不服。

高远也听出了李制语气里的淡漠,老羞成怒,“是他的岳父大人死了,还是他病的要死了?他今天不露面,老夫还不葬儿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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