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惑九重山雪月(20)

气氛突然凝滞下来。

风冥眼角余光瞟到宴十二身后廊上白影一闪。

“先吃早餐。”她说,语罢,牵着阿大越过宴十二,往屋内走去。

宴十二抬头,看着她修长柔美却疏冷的背影,脸上不觉浮起一丝落寞。

秋风劲,卷起地上败叶,在破败的庭院中飞舞。再要不了多久,冬天就要来了。这南边的冬天,总没有北边的冷吧。

第五章(下)

草笛呜咽,吹落了满天秋霜。

烛透窗纱,冷月洒地,宴十二靠坐在老槐树下,一曲吹罢一曲响。

犹记年少时,锦衣玉食,母姐皆居朝中高位,也曾享尽荣华,恣意妄为。如今回想,前尘往事不过黄粱一梦,再忆,恍如隔世。

他已经很久不曾想起那些。人在为生存挣扎的时候,总是不会想得太多。

住在此地已经足月,在整理完整座宅子之后,他便再无事可做。外有风冥和狐小红奔劳,内有一个始终没见着人影的人料理饮食起居,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虽然他甘居仆夫之位,风冥却从不使唤他,人一闲下来总爱胡思乱想。

江家那边并没有来寻事,显然狐小红处理得极妥当。

狐小红,便是那小红狐,他从最初的怀疑到后来的确认,才知道原来她是风冥离开前支使来保护他和阿大的。如果没有她,阿大恐怕……每每想到此,他都会忍不住出一身冷汗。

风冥,狐小红,还有那个未见着面的人……或者鬼,一切像是一场怪诞的梦境,却又让他无法不相信。然而他竟不害怕,甚至没想过离开。因为他心中清楚,这个世间贪婪的人其实要比鬼怪可怕百倍千倍。

阿大是喜欢风冥的,阿大也喜欢狐小红。既然如此,他确实也没有离开的必要。他并不担心她们会对他们不利。

只是,人总是不知足的……

草笛声止,宴十二轻轻叹口气,目光落向星子寥落的天空,眸中神色变幻,终剩一抹苦涩。

起身,他掸了掸身上的草屑,穿过后院长廊,往自己和阿大所住的侧厢走去。途经正寝,不自觉往敞开的窗内看去,风冥正斜倚矮榻,手执书卷,兴致盎然地看着。内室珠帘隔处,隐隐约约可见一身形修长美好的白衣男子跪坐其后,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琴弦。琴声轻懒,如丝如缕,时有时无,如同那在屋内盘绕不去的龙涎香,让人神思舒展。

收回目光,宴十二脚下毫不停滞地越过了主寝,脸上无情无绪。

阿大已经睡了,轻细的鼾声,红扑扑的脸,偶尔冒出的呓语,让宴十二的心莫名的平静下来。轻轻地关上门,为阿大掖了掖被角,他吹熄烛火。

这样衣食无忧的日子,是他们流浪的时候从来不敢想的。如今一切皆足,他还有什么不满意?有的东西,不该想就别去想,没必要跟自己过不去。

******

为人自然要有为人的生计。风冥犹记得当初自己初附人体时,宴十二拖着她四处求医的情景,只觉人类医者庸愚却又势利得可厌,便也开了家医馆。

她原身无分文,买宅买铺面所费,皆来自东山之石。人类称其为玉。她取而琢之,以天价卖出,一块即够。

只是她开医馆,一不为救人,二不为钱财,于是便有些随性而为。愿出高价者不一定治,没钱可给的,也不一定不治。然而,若出手救治,那么自然是手到病除。因此,即使如此惫懒,妙手回春之名仍然不胫而走。

日子平平淡淡地过着,风冥千百年来都是这样过来,便是再这样过一百年,自也不会觉得哪里不好。然而,总有些事和以前不大一样了。

比如,她习惯了宴十二为她梳头。再比如,阿大的痴缠,宴十二温厚平和的眸,似乎像一种印迹般落在了她心中,成了一种眷念。

人啊,什么都记着,什么都往心上搁,难怪寿命如此之短。讥讽地一笑,风冥叫住为她梳好头准备出去的宴十二。

“你今天和我去医馆。”如果现在不叫他,又要一整天见不着他人影,虽然房子不大,但是她并不习惯四处寻人。

宴十二怔了下,方低头应是。

风冥还是习惯穿黑色的长袍,加上她身上散发出的冰冷气息,走到哪里都惹人注目。宴十二穿的是自己打过补丁的旧衣裤,与她走在一起,有意落后半肩,人一看便知是主仆。风冥并不是没让狐小红为他准备新衣,然而那些衣服质地和式样都是上好的,他便不大穿。风冥也从不相强。

“宴十二,你每天在家都做些什么?”风冥突然开口问。她倒不是真的好奇,只是原本话就不多的他,这一段时间似乎越来越沉默了。除了是字,她几乎想不起他还说过其他什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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