婀娜王朝(165)

南夫人一头雾水送走了公主府长史,转头打开食盒,上下三层的名贵首饰晃晕了她的眼。不说旁的,光说南珠,个顶个儿的鸽子蛋大小。

南夫人把盒盖儿盖上,直拍胸脯。魂不守舍坐在这抬食盒边上,从中晌一直坐到夜里掌灯。

南玉书回来了,脱了褂子叫人打热水来。回身看见夫人狍子似的愕着,不知她又犯什么毛病,走过去叫了一声,“谁送吃的来了?”

他夫人仰起头,逸出了一句:“亲娘。”

南玉书一愣,“撒什么癔症呢,我不是你娘。”

南夫人把食盒盖子打开让他看,里头猫眼儿、祖母绿叫烛火一照,在他们脸上投下了斑驳的光,果然这声“亲娘”唤得事出有因。

南玉书问:“究竟是谁送来的,你别光捯气儿,说话呀!”

他太太缓了缓神,说是暇龄公主。

这么一来南玉书就明白了,“这主儿,不是有求于人,可没那闲工夫搭理你。她这是什么意思?宫里的事儿要彻查,想把自己择干净?”

他太太这会儿一心向着暇龄公主,“世上也没个闺女毒死亲爹的道理,那得多坏的心肠啊,我料她不能够。”

南玉书看了眼食盒里层层铺叠的好东西,沉吟着:“要不是她干的,为什么想要买通咱们?”

他太太问:“太子爷授意往她头上按罪名了吗?”

“那倒没有……”

“这不就结了!”他太太一抚掌,伸手把一串多宝璎珞捞了起来,两手一绷,往自己胸前比划,“就这,能在前门大街上开间铺子。”

有时候贿赂无法撼动人心,并不因为这人刚正不阿,只是因为你下的本钱还不够大。一旦叫人满足,叫人移不开眼,那你的事儿就成了。南玉书这些年在控戎司当一把手,抄贪官污吏的家都是他领人去干,造册上随意少填几笔,回来次次盆满钵满。这样的赃官儿,心得有多黑呢,想买动他,真得把家底儿都掏空了。幸好暇龄公主出降那阵儿,宫里的陪嫁足够多,这点东西于公主是九牛一毛,于南玉书是替天行道,不拿白不拿。

这里头有个知情的前后顺序,星河就用那一点儿可以活动的余地,把暇龄公主和南玉书一网打尽了。

多大的事儿啊,公主为了脱罪,买通办案官员,这消息报到御前,腿脚仍旧不大灵便的皇帝果然龙颜大怒了——不是你干的,你何必多此一举?心虚即是有鬼,没想到自己那么疼爱的女儿,到头来想要他的命,就因为一次没称她的意么?

二十年光阴养虎为患,想起来真叫人惭愧。还有那个南玉书,他的贪得无厌为皇帝的惭愧雪上加霜,这样的人,还能在朝堂为官吗?下一个被查抄的,就是南玉书的府邸。

星河在一片火光中听南府上儿啼女哭,脸上的表情平静如水。金瓷站在她身旁,隔会儿就看她一眼,想必心里正嘀咕最毒妇人心吧。

她转头看他,慵懒地笑了笑,“千户,离控戎将军的职务又近了一步。”

是啊,戍守宫门的美差就在眼前了,除掉了南玉书,锦衣使就是控戎司一把手,将来她想调谁守宫门,就是谁守宫门。

一直追随她的人当然兴高采烈,南玉书往日的部下又轮转到了上任指挥使蓝竞亲信的尴尬境地。顶头上司一夕倒台,他们这些人不得重用,大概也只剩在厨房帮帮忙,偶尔当当闲差的作用了。

人影往来,他们cha不上手,星河看在眼里只一笑,“你们终究跟过南大人一程子,亲自押人难免尴尬,这事儿就交给徐千户他们吧。”

南派那伙人臊眉耷眼的,站在角落里,垂首应了个是。

拿人的时间定在夜里,徐图之一脚踹开二门的时候,南玉书正抱着小妾睡得香甜。大概没想到骤然之间祸从天降,被赶出罗帐后显然还懵着,光着膀子只穿一条杭绸长裤,几根胸毛在夜风中招展,惶然问星河,“宿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星河摸了摸鼻子,“卑职奉命行事,南大人收受贿赂一事被捅到皇上跟前了,皇上下令捉拿,命卑职严加审问。”

南玉书终于明白过来,看着她冷笑:“这回宿大人可算称心如意了。”

她啧了一声,“大人此言差矣,暇龄公主的贿赂可不是卑职让您收的。要说您的胃口,也忒生冷不忌了,皇上才被毒倒,暇龄公主有重大嫌疑,您连她的东西都敢收,您到底是怎么想的呀?要是我这会儿说您和她是同谋,您猜猜会怎么样?这脑袋还保得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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