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狮子(131)

楼先生的笑声大了些,也不直接回答她,却换了个坐姿,身体更倾向余飞,道:“看来你现在,终于想明白了一点:艺术是需要供养的。就如同提奥之于梵高,欧塞维奥·古埃尔之于高迪,Charles Saatchi之于Damien Hirst。没有供养的艺术,就很难是独立的、纯粹的艺术。你想做艺术家吗?”

余飞迟疑了一下,说:“这是个更长远的事情。”

楼先生把筷子放下来,说:“很明确地跟你说,我现在没有再捐助缮灯艇的想法。缮灯艇还没有到走投无路的地步,我觉得他们应当先接受一点教训再说——”他的目光看向余飞,“就当是我的一点私心,为你报个小仇。”他笑了起来,笑纹很深,眼睛里透出几分年轻人的玩笑之色。

余飞知道很难说服楼先生了,他说的话也很有道理,缮灯艇也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她一个艇外人早早来忧虑这件事,确实有些操之过急的感觉。

吃完饭,楼先生送余飞出去,左手礼节性地轻扶在余飞腰间,边走边道:“你对缮灯艇的感情,我可以理解。不过呢,现在不是你操心的时候。等它真正做不下去了,咱们再来谈,好吧?”

余飞点头,和楼先生道别。快要走出这座大楼时,忽然听见有人在背后喊她:

“余飞。”

白翡丽的声音。她惊诧回头,果然是他。

他示意她随他来。

走到一个无人处,他问她:“你和楼适棠很熟?”他的语气并不怎么和善。

这个世界果然很小。余飞讶异了一下,又很快恢复了自然,白翡丽和楼先生都是岭南人,生意场上认识也没什么奇怪的。

她说:“认识,怎么了?”

白翡丽看着她,缓缓道:“你之前跟我说,不希望任何其他人碰我。我希望你能明白,我对你,也是一样的。”

余飞心中忽的像被尖锐的刺刺了一下。就因为被楼先生搭了一下腰?她觉得好讽刺,心中那一股子逆反劲儿上来,冷笑道:“是啊,就算他把我怎样了,那也是我有求于他。哦,你不是知道我是缮灯艇的余飞的了吗?你不是家里很有钱随手一花就是个舞台剧吗?缮灯艇快活不下去了,你能帮帮忙吗?”

白翡丽面无表情地说:“我帮不了你。”

“那不就得了,本来就没指望你。”余飞冷冷地说,转身就走。

“你站住。”白翡丽叫住她。

“你还想怎样啊?”余飞止步回身,道,“你从头到尾都知道我是余飞,还假装不知,我都没计较呢,你还想怎样?”

白翡丽心寒道:“你师叔说的话,你果然样样都听。我哪里知道你是余飞?余飞这两个字,还是那天晚上秦风告诉我的。”

余飞心中一下子豁然了,他这些时日以来的古怪表现。她嘲讽地笑:“秦风跟你说的?那秦风还跟你说什么了?秦风跟你说的话,你还不是样样都听,样样都记在心里?”

所有的话突然就这样说开了,冰冷刺骨,两个人都一下子寒到骨子里去。

余飞冷笑:“秦风是不是还和你说,我和我师叔有一腿,还跟你说,我和我妈一样,天生下贱?”

白翡丽定定看着她半晌,道:“你和你师叔过去怎样,我不在乎,谁没个过去?”

余飞怔住,却听白翡丽又说:

“我在乎的是,你从来就没看得起我。”

他的手指硬梆梆地戳了戳她的心口:“你这里,恐怕一直都是觉得,我就是个有钱任性玩二次元的富二代,除了一张脸,其余一无是处。”

——你只是长得好看,但不是我的狮子。余飞心中,忽的闪过他给她重复的这句话。

他冷漠地看着她:

“你不是天生下贱,你是天生骄傲。”

*

那天,白翡丽走之前,跟她说他们都再想一想,想清楚了,再见面。

这一想就想到了九月份。

九月份,余飞开学了。

但最令她意外的是,她竟然接到了一部新编大戏——《鼎盛春秋》的试戏邀约。

这部戏不是一般的戏。它背后的制作人是南怀明,一个文化界极富盛名的人,半生致力于传统文化的传承与保护。

《鼎盛春秋》完整的折子戏,已经大半个世纪没有人排演过。南怀明谋划十年,要把它从废墟中挖出来,做全新的改编。他这一出手,牵动了整个戏剧界和文化界的人脉,导演、编剧、文学顾问、表演和戏剧顾问,全都是资深的、大音希声的老艺术家。

这样一部大戏,千载难逢。余飞无论如何没有想到,她竟然会有进入这样一部戏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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