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狮子(146)

余飞感到强加在她身上的力道松了。那些人都安静了下来。

她听到了白翡丽淡淡地声音在她身后说:“我来陪你们喝,双倍。”

那些人面面相觑,犹豫了一下,其中一个人说:“那可不行啊,谁不知道你白公子千杯不醉?这点小酒,奈何得了你?”

“不行不行,余大美女这酒,是一定要喝的。我们这些人,兄弟同心,要出钱就一起出,少了一个都不行!”

“对!”其他人哄闹着应和。

余飞不曾应付过这种场面,一时之间不知是该与这些人撕破脸,还是曲意逢迎。这时只见白翡丽向前一步,走到了她斜前方。他似是已经有了些酒意,就着那股酒劲儿扯松了之前紧扣的领口。

他微微向前倾身,双手忽的重重地拍在了酒桌上,所有的酒杯都被震得向上飞了起来。

他抬起头来,声音还是一如往常的干净清湛,那一双流丽双目中却前所未见地带了几分狰狞的赤红——

“这么说吧,今晚谁再让她喝一杯,就是跟我白翡丽过不去。”

☆、鼓瑟

整个喧闹的宴会厅, 突然在那一瞬间出现了一种不合时宜的安静, 只剩下了交响乐队轻柔而和谐的背景乐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向这一桌投射过来。

楼先生轻巧举杯,向众人笑道:“没事啊, 大家继续喝!”

宴会厅又恢复喧闹如常。

那群人中的一个人嘴角挑起嘲意,说:“白公子,你和这个余大美女什么关系?”

白翡丽冷淡道:“没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所以白公子是路见不平, 出来英雄救美?”那个人愈发的不给面子, “白翡丽,你现在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还有闲情出手帮别人呐?”

余飞闻言心中一惊, 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白翡丽怎么泥菩萨过江了?

她望向白翡丽,白翡丽依然敌视着他们,一张秀气的脸庞竟然不可直视。

她心尖儿都在颤。

楼先生看着他们两个,笑了笑, 化解开空气中剑拔弩张的气氛:“白翡丽,别太认真了。他们也就跟余飞开个玩笑,还能真把她怎么样了?余飞是南怀明老先生的爱徒, 出了事,我怎么跟南老先生交代?”

白翡丽冷冷地扫过桌上众人, 拿纸巾擦干净手,缓缓地站直了起来。

楼先生以长辈的姿态拍拍白翡丽的背, 道:“来,到我桌上去坐坐,我带你认识一下我母亲。——余飞, 你也过来。”

他又回头笑着对那桌人说道:“你们哪,说话算话,答应人家的钱,明天就要到账!”

路上,楼先生见余飞闷闷不乐,便道:“余飞,你既然进了《鼎盛春秋》,在业界的身份已经和过去不可同日而语。像这种场面上的应酬,今后还会经常遇到。我今天让你经历一下,也是为你好。这回还有我保驾护航,以后可就没有了。”

余飞看了楼先生一眼,眼角余光扫到白翡丽脸色漠然,望向别处。

余飞默然,没有言语。她想起前年年底在文殊院遇见楼先生,楼先生在吃饭时问了她一句话:“余飞能喝多少酒?”她当时就告诉他,她酒量不大好,喝多了会断片。

楼先生是个特别有心的人,很早之前的一些细节,他都能记得很清楚。

他会不知道她不能喝酒吗?他不知道她喝多了会出事吗?

可他刚才说的话,又十分的冠冕堂皇。

来Z市找楼先生之前,她找缮灯艇艇主说过这件事。她是第一次接到这种外出演出的邀请,答应的原因又和缮灯艇有关系,她就没和于派的师父还有南怀明说,只是向艇主请教应该注意些什么。

艇主告诉她,楼适棠是个专门搞政~府关系的人,让她乖巧些,不要得罪他。另外酒桌上的事情,恐怕也免不了。她要是不能喝,就撒娇装痴,那些男人特别喜欢逗小姑娘玩,占点嘴上手上的便宜,但只要有楼先生在,他们也不敢喧宾夺主。

艇主说这些话的时候,时不时叹一口气,是感激她,却又有些为她担忧的意思。

余飞突然意识到,虽然过去缮灯艇只想让她做绿叶,却也无形中保护了她。

她印象中过去也有不少这种事情,但都是倪麟亲自出去应酬,好几次都是喝得醉醺醺地回来,一个人关在屋子里,谁也不许进。

从光绪三十一年,也就是1905年的缮灯艇,再到2008年的梅兰芳大剧院,前后一百年的时间,从官座到池座,有什么东西变了吗?

一百年过去,这个国家翻天覆地地变了,从近代到现代,时代也星移斗转地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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