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恋浮城(186)

聂母和白锦绣对望了一眼,说:“出什么事了?你扶我看看去。”

白锦绣扶着聂母走了出去,看见院子里涌入了一大帮人,当先一个剪了辫子前额剃发却还没完全留回的人快步上来,朝着聂母恭恭敬敬地鞠躬,自称太平县县长,随后迫不及待地拿出一张报纸说:“老夫人!大喜啊!鄙人今天才知道,令郎乃我新民国之功臣,功劳赫赫!这不,报纸都登了!令郎在南京做大官啦!陆军部要员!我赶紧带着人来通知老夫人您!我太平县自古人杰地灵,今日又出令郎这样的英才,实在是地方荣光,我等与有荣焉!”

他话音落下,身后那些本地缙绅纷纷附和,后头的鞭炮和呜哩哇啦的唢呐声又响了起来。

村民全都来了,聚在院子外头议论纷纷,喜笑颜开。

白锦绣拿过报纸瞥了一眼,见是几天前的旧报了。头版登着一张会议合影的照片,果然,他也在上头的后排。

她见聂母看着自己,就点了点头。

聂母顿了一下,也没多大表情,脸上只是露出微笑,向县长道谢。

县长十分热情,要将聂母接去县城居住,说房子都给她准备好了。聂母婉拒,说身体有些不便,让石头母亲等人帮自己接待客人。

众人听说了她前些时候昏迷的事,不敢让她太过劳累,一番恭维贺喜之后,终于散了。

县长一干人等是被太公给请去参观祠堂了,聂家的院子里,热闹却还远远没有结束。

前头那批人刚走,后脚又来了一个穿着马褂拖着辫子看起来像是本地富户的肥胖男子,边上还有个媒婆。原来来人就是太平县里赫赫有名的大财主黄老爷。

黄老爷今天亲自提着东西上门,恭维了一番聂母,媒婆就将聂母搀进屋里,笑嘻嘻地展开三寸不烂之舌,说黄老爷家有个小姐,年方二八,貌美多才,贤惠可人,与聂载沉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诚心联姻,百年好合。

聂母看了眼一旁的白锦绣,对媒婆笑道:“我前些日刚得到消息,我儿子在广州那边已经有了要说亲的人,黄老爷的美意,只怕是要拂了。劳烦你帮我向黄老爷赔个罪。”

媒婆大失所望,但还是不死心,又苦劝,说讨媳妇还是本地好,知根知底。聂母态度坚决。媒婆说得口干舌燥无计可施,最后只得怏怏而去。

“绣绣,这种事,没有我儿子自己点头,我是不会在家里给他说的。万一他在外头有自己钟意了的人呢?你说是吧?”

媒婆走了,他母亲说。

白锦绣勉强笑,点了点头。

当天晚上,她辗转了一夜,第二天就向聂母提出告辞,说家里还有事,现在她病情稳了,自己也该回去了。

聂母诚恳挽留,见她不肯再留,也就不再强留,答应了下来。

白锦绣住了最后一夜,次日早,带着聂母和石头母亲等人给她准备的许多当地土产,离开了这个地方。

临行前,聂母给了她一封信,请她回广州后转交给她的儿子。

白锦绣答应,收了信,循着原路,又是一番跋涉,这日终于回到了广州。

算时间,从出发到回来,过去了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

张琬琰早等得脖子都长了,终于等到她平安归来,放下了心,问东问西,白锦绣绝口不提自己去了那个地方,用在路上预先想好的话搪塞她。

她回来两天之后,得知一个消息,聂载沉昨夜回广州了。

一早,她收拾完,穿好衣服,准备去工厂。临出门前,拿出那封带回的信,在心里斗争了好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偷偷先给拆了。

信上只有四个字:“见字速归。”

第69章

聂载沉乘着昨夜最后一班火车, 于凌晨两点回到广州。

他的身边除了两名随行, 无任何排场, 也没有通知人来接。

深夜的车站光线昏暗, 火车上下来了零星几十个行夜路的乘客, 站务员睡眼惺忪地坐拦在站台的出口前,不耐烦地吆喝乘客出示车票检查予以放行。

“走什么走?赶着投胎?票!”

前头的人走了过去,站务员打着哈欠, 翘出一条腿, 拦住了通道,将聂载沉的一名随行挡住。

随行面露怒色,正要呵斥, 聂载沉阻拦了他,示意配合。

随行取出了票。

站务员拿过票, 翻了翻, 抬眼觑了下走近的人,借着灯光, 忽然认了出来, 吃惊不已,慌忙收回架着的腿, 一下跳了起来, 先是不停鞠躬, 很快又改为下跪:“小的刚才不知道是司令回来,有眼无珠!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随行看了眼聂载沉,立刻呵斥:“干什么?现在是民国了!不兴这一套!没看报纸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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