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恋浮城(190)

她是用尽了全力。

“啪”的响亮一声,鸡毛掸的竹柄一头重重地抽在了聂载沉的臀上,一下从中折裂,绑着鸡毛的鬃绳也被打断了,鸡毛蓬散出去,飞了一地。

聂母握着手上那条一下就被打断的掸,喘了几口气,一把丢掉,转身到院子的柴火堆里抽出一根柴火棒,怒不可遏地回来,朝着还定在原地捂臀一动不动的聂载沉骂道:“你这小畜生,那么多年我白教你了!竟然干出这样荒唐的事,”

“给我把衣服脱了!跪下去!”她又喝了一声。

聂载沉看了眼母亲手里那根带着荆刺的柴火棒,松开了捂着刚才被抽的臀的手,默默脱了衣服,光着精壮的膀,跪在了地上。

聂母攥着童臂粗的柴火棒,朝着儿子露出来的后背狠狠打去,啪啪之声,不绝于耳。

聂载沉一动不动地跪着,承受着来自母亲的怒火。

很快,他后背就被柴火棒上的荆棘和毛刺给打破了,青一道紫一道,血丝从伤口里出来,沾在柴火棒上,情状可怜。

聂母却是丝毫没有手软,依旧一边打,一边骂:“你瞒着我就算了!这么好的小姐,看上你,愿意嫁给你,你不喜欢就不要娶,娶了,我死了也就算了,我还没死,婚礼上不让我露脸,你是要置她于何地?她到底怎么对不起你,你干出这样的事?”

“你给我说!说不出来个由头,我就打死你!”

聂载沉忍着后背的痛,说:“娘,你息怒。儿子当时是顾虑齐大非偶,怕她心血来潮才和我成亲,婚姻不会长久,怕母亲你会失望,一时糊涂,所以没有禀告,隐瞒了下来。”

他不说还好,这样一说,聂母更是怒火攻心:“这叫什么荒唐理由!你还给自己找借口!我打死你算了!”

毕竟刚大病了一场,打了片刻,力气渐渐没了,咬紧牙关,又狠狠抽了最后几下,手发软,最后一下拿不住,柴火棒脱手而出,掉在了地上。

她终于停了下来,喘息了片刻,慢慢地坐回到凳子上,闭目,一语不发。

聂载沉没有再辩解,也没有起来,依然那样跪着。后背上血痕道道,伤口处的血丝渐渐凝成小血珠,沿着他腰背紧实的肌理慢慢地流了下来。

良久,聂母睁开眼睛,盯着自己儿子道:“你刚才说她不要你了?”

聂载沉黯然点头。

“是。她说不喜欢儿子了,对我没感情了……我其实早就后悔了,再三地向她道歉,她怎么也不肯原谅我。现在之所以还没对外公布,是时候还没到。她说哪天方便了,就要登报发告示……”

他想起她说这话时的无情模样,声音有些喑哑,停住了。

聂母看着跪在自己面前垂头丧气的儿子,刚才好不容易才有点平下来的怒气又上来了。

她实在是想不通,自己怎么会养出这么一个蠢到了家的儿子,简直恨不得拿柴火棒再敲他脑袋,好把他敲醒。

“载沉,你到底是呆还是傻?绣绣她要不是真的钟意你,她那样一个千金小姐,凭什么嫁给你?”

“她要是真的对你没了感情,不喜欢你了,又怎么会千里迢迢从广州赶来这种地方来照顾我这个老婆子?就算她出于道义,难道不能派别人带医生过来,非得自己来?”

聂载沉一下呆住。

聂母却气得眼泪都流了下来。

“我那天醒来,半夜看见一个没见过的囡趴在我的床边,脸上挂着泪,攥着我的手就这么哭着睡了过去,看了就叫人心疼!她之前可是连我的面都没见过的,凭什么对我这么关心?因为我是你的娘!她是想着你,你懂不懂!”

“你的脑子呢?你整天到底都在想着些什么!”

宛如一道醍醐从天突然灌顶而下。

聂载沉的心陡然跳得厉害,砰砰跃动,几乎要从胸腔里蹦了出来,后背更是沁出一层热汗,带着盐液的汗浸着破了的皮肤伤口,整片后背又辣又痛。

他浑身的血液却烫了起来,从地上慢慢地站了起来。

聂母已是擦去眼泪,冷冷地说:“我听你刚才的口气,什么她心血来潮,怎么,她以前还逼着你非要嫁你不成?我呸!你哪来的脸怎么这么大?我可不管这些!那么好的一个囡,我看她是伤心至极了,就是你对不起她!”

聂载沉低头,一声不吭。

“我告诉你,女人心软的时候很软,真狠起来,没你男人什么事!我也懒得问你到底是怎么道的歉。养了你这么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窝囊儿子,我是没脸替你向她求情了。就算她看在我这老脸的面上和你和好了,心里怕也是有疙瘩。”

聂母拿起先前在做的那件小衣服,低头,继续缝着最后的几下针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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