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恋浮城(210)

顾景鸿仿佛丝毫没有觉察她话中的讥讽之意,或是并不介意,他神色如常,说:“成王败寇而已。现如今,人人张口民主闭口共和,背后种种勾当,谁是清白,谁是混浊?成大事,又何必拘泥小节。”

白锦绣冷冷地道:“我这里不过小工厂,劳你屈尊亲临,有什么指教,洗耳恭听。”

顾景鸿注视着她冷漠的面容,笑容渐渐收了,说:“确实是有一事。现如今政令北移,聂夫人应当知道的,吴特派员这次南下广州,除了公事,也是带着嘱托,诚邀聂司令代表广东北上,共议大事,这是民心所向众望所归的国事,但司令不知何故,对此似乎存有异见,迟迟不予回复。我知他和原南府渊源不浅,但私人归私人,一切当以国计为重,当早日回应,以促大事。吴特派员对他,是寄予厚望的。”

“至于我,今日不请自来,纯粹是出于旧日交情,希望你能适当劝告他一番。就我私人而言,从前因为种种,固然与他生过些龉龃,但若大家往后能够为国共事,过往于我完全不计,今后我可与他精诚合作,效力北府。”

“聂夫人,你以为呢?”

他说完,注视着她,双眼一眨不眨。

“原来这样,倒要多谢你的好意了。不过我一个女人,平常只知道吃喝玩乐,闲得无聊,最多也就只拿自家小厂子消遣下。这种男人的事,我不懂也不管。真这么重要,你们自己找他说就是了。”

她朝他笑了笑。“不好意思,这里是工厂,也没可招待你的茶水,我不送你了,你自便吧。”

她拿起水笔,旋开笔帽,低头重新做事。

顾景鸿在她面前立着,望着她埋头再不看自己的影,片刻之后,倏然转身离去。

他的脚步声消失在了耳畔,白锦绣慢慢停了手中的笔。

她想起昨夜他深夜睡不着却瞒着自己,显然不欲影响她的一幕,忽然感到心神不宁,再也无法安心做事了。

夜幕渐渐降临,到了交班时间,白班的女工下机,夜班接替做事。

秘书过来敲门,问她今天还有没有事需要自己做。

白锦绣回过神,让秘书回去,自己再坐片刻,看了眼时间。

晚上六点多。

她站了起来,离开办公室,想回家。

工厂在东大门外,聂载沉没法每天自己来接她,就将原来的司机换了,换成他手下挑出的一个人,会开车,更是训练有素,随身配枪,此刻正在门房保卫处等着,见她出来了,立刻跑去车库开车。

白锦绣走出大门,站在路边等车,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扭头看清暮色里的来人,不禁吃惊。

是真的吃惊。

“顾景鸿?”

“你怎么还没走!”

顾景鸿从工厂围墙旁的一从野树后走了出来,停在她的面前。

或是暮色浓重,暮光阴影投在他的面容上,映得他目光有些怪异,灼灼闪烁。

“你想干什么?”

白锦绣厌恶他向自己投来的这种目光,皱眉质问。

司机已经将车开出,见这一幕,立刻下车走了过来:“夫人,有事吗?”

顾景鸿道:“锦绣你不必害怕,我对你没有恶意,叫聂载沉的人不必这么紧张。我在这里等你,是还有话要和你说。”

白锦绣对司机说了声没事。司机后退了些,在车旁等待。

“什么话,快说!”

“我知道你为从前绑架一案对我怀有怨气。我做过的我承认,是与我脱不了干系。但当时目标不在你,也绝无伤人的意图。我那时极想能得你的心,以致于鬼迷心窍,确实做得过了。我本想借机救回人,以获得你的感激。等知道是你被误绑,已是迟了,后来发生的事,也不在我的控制范围内了……”

“本来是想绑我的侄儿是吗?有区别吗?你干了那么多见不得光的事,最后见机得快,跑了,现在还换了身皮子回来,算你走运。我没兴趣听你说这些!”

白锦绣转身要走,被他伸手拦住。

白锦绣盯了眼他挡在自己身前的手。

顾景鸿急忙收了回去。

“锦绣,你别这样。不管怎么样,在我心里,你是自己人。我是真的喜欢你,才和你说实话的。聂载沉这个人有些不识时务,他要是不归北府,螳臂当车,绝对没有好下场,还会牵累你和你们白家。我可以发誓,我会保护你,保护你们白家,只要你肯再给我一个机会!”

怒火,犹如火星子点着了野草,窸窸窣窣地燃了起来。

“锦绣?”他等了片刻,试探着,叫还沉默着的她。

她慢慢地抬起视线,落到了对面这个男子的脸上。

“顾景鸿,你从前条件也不算差,你知道我为什么就是看不上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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