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恋浮城(95)

白成山责备了女儿两句,命她往后不许再动孙子的辫。

白锦绣过去哄:“好了好了,是姑姑不好,往后再不动你辫子了,行不?去玩吧,不用背了!”

阿宣不信,依然鼓着嘴,气嘟嘟的一副模样。

白成山见女儿口中说着话,眼睛却不停地瞟向西洋钟,便道:“快到点了,客人应当要来了吧?”

白锦绣不语。

“这个姓聂的年轻人,这回真成了我们白家的恩人。等下他过来,爹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了。绣绣你说,咱们怎么谢人家才好?”

白成山望着女儿,笑问。

白锦绣镇定地道:“爹问我,我怎么知道?爹你自己想呗!”

白成山点头:“那好,既然谢人家了,自然要诚心,爹就把爹最好的东西送给他好了。”

“爷爷,你最好的东西是什么呀?”阿宣好奇地追问。

白成山看着女儿,笑而不语。

白锦绣一顿,忽然若有所悟,脸倏地红了。

“爹你是什么意思!”

白成山咳了一声,神色变得严肃了起来,说:“绣绣,爹和你说实话吧,上回你们虽然是在胡闹,把爹气得也是不轻。但过后,爹想了想,这个年轻人还是不错的。爹要是趁这个机会,把他招了做我们白家女婿,你觉得怎么样?”

白锦绣的心啵啵地跳,连白皙的耳垂都羞得泛出了浅浅的粉红色泽。

“老爷,聂大人刚到了,在楼下客厅里!”

这时,门外传来女佣的通报之声。

“说曹操,曹操就到。”白成山笑着从椅子里站了起来,“你不吭声,那就是乐意了。那爹就去说了。”

“爹你太坏了!不行不行!就是不行!”

白锦绣顿了顿脚,捂住脸,在身后父亲发出的开怀笑声中打开门跑了。

聂载沉坐在楼下的客厅里,听着张琬琰和自己应酬说话。

“……镜堂晚上要在大三|元酬客,没法赶回来,聂大人不要见怪……”

他正要应答,忽听楼梯尽头二楼的某个方向隐隐传来一阵说笑声,辨出是白成山和白小姐,不禁略略分神,抬起眼,见张琬琰正含笑看了过来,两道目光落在自己的脸上,似带了几分审视的意味,顿了一顿,立刻收神,应道:“原本就是我叨扰,少奶奶客气了。”

张琬琰笑道:“你可千万别见外。你救了我小姑,我们白家上下对你是感恩戴德,恨不能掏心相报。等下见了老爷,你有什么想法,别客气,尽管提就是了。昨晚镜堂就和我说过,说定要好好报答你。”

“不敢!少奶奶你言重了。”

聂载沉应道,看见白成山的身影出现在了二楼的楼梯口,起立迎接。

白家晚上这顿饭的主宾是聂载沉,除了他,白成山也邀了几个宗族里的叔伯长辈,一位是告老归乡的前道台,一位从前在京城当过国子监祭酒,剩下几位也都是广府里有头有面的人物。安排座次时,白成山要聂载沉坐主宾首位,其余几人以聂载沉功劳,也是力劝。

耆老当前,聂载沉怎肯贸然上座,以自己辈低为由,再三|退让。几番来去,白成山也就作罢,请其余几人照序入座,聂载沉坐到小辈的位上。

饭桌排位事小,却是以微知著,聂载沉没有居功自重,白成山和白家的几位长辈对他的表现颇为满意,入座后,相互对望了一眼,纷纷点头。

白家女眷没有同桌露面,只阿宣被叫来陪客。他脑后还是拖着那根小辫子,一身小马褂,油绿的背心黑马面,头上还扣了顶镶着碧玉帽正的蓝绸瓜皮帽,人仿佛套在了一只五颜六色的筒子里,一本正经地踱着方步进了饭厅,朝几个白家的老长辈行过旧式礼节后,“哧溜”一下钻到了聂载沉的边上,一屁股坐下去,嘴巴就凑到他耳边小声地说:“聂大人,你完了!我爷爷要把姑姑嫁给你!她可难伺候了!还老是揪我的辫!爷爷骂她都不顶用!”

阿宣的语气里带了几分怨艾。

聂载沉的目光蓦地凝定。

“阿宣,长辈面前,正姿肃言!”白成山说道。

阿宣急忙坐直身体,朝聂载沉挤眉弄眼了几下,投去一道同情的目光。

刘广早叫人开始上菜。

今晚白家宴的是“十大件”,时下广府大户旧派待客的最高规格的筳席。“十大件”为“银河大翅”、“鸳鸯挂炉鸭”、“昆仑鲍片”、“牡丹明虾夹”、“象拔池蟠双鸟”、“蟹黄玉绣球”以及”熊人掌燉鹧鸪”“鲜果雪酪”等。豪门盛宴,满桌珍馐美馔,泛着诱人的色泽,餐具包金镀银,在明亮的灯光下闪闪发光。白成山的心情看着也是极好,与边上人说说笑笑。饭桌上的气氛极是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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