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宁宾馆之最后的王公(15)

明月抹了把脸,隔着雨水市成的帘子问他:“跟谁,跟谁发脾气呢?”

“你心里知道。”他声音不大,但足够她听得清清楚楚楚。

她跑了几步,到他跟前,用一根指头指着自己:“是,是跟我不?小王爷是跟我来劲儿呢,是吧?”

他看着她的脸,一个字一个字从牙关里面说出来:“我要是没回来呢?这辆车要是没故障,按时间走了呢?明月你是不是就真的嫁到别人家里去了?是不是?!终身大事儿妥当了,姑娘心里高兴吧?在我这里粗茶淡饭地糊弄您,平时待您还不客气不周到,这回可解脱了,是吧?。。。

显瑒这几句话没说完,明月只觉得像有一把刀刃飞薄锋利的小刀在她的心上来回的割,割得血淋淋,流得满胸口都是,张开嘴巴就要吐出来样,她的脸上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汗水,横流漫卷了片,下一秒钟难以控制地叫起来:“那我怎么办?!那我怎么办?!”

“你办得很好啊”他一把揪住她的胳膊,狠狠往上一带,两个人的额头几乎撞在起,他忽然知道,自己一直压抑的,滔天的怒火究竟是冲谁来的了,对,是她,就是她!他以为她被迫出嫁,应该誓死抗争,五花大梆地被困在车上,等着他来营救。谁知道这人身上穿着漂亮的洋装,形容镇定。誓死抗争?分明是带着对新生活的向往和幸福,就要逃出升天。他把她从车上弄下来,一边走一边想,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自己不是把人家好事儿给搅了吧?那可是损了阴德了啊。。。

她终于“哇”地一声哭出来,几乎同时,卯足了力气一脑门撞向显瑒的脸,他颧骨上结结实实地吃了一记,忽然吃痛,手上松了,明月的手抽回来的同时转身就跑,可是脚还没迈开,就被他一把抓住肩膀,狠狠地拽回来,摔在他怀抱里。她所有的哭声被收纳在他的胸膛里,一边哭一边攥紧了拳头打他,头脸肩膀后背,所有能够得着碰得到的地万,真地用了力气,连自己的手都疼了,可这个人不躲闪也不抵挡,只是用身体包裹住她,承受住她。他们像两株缠绕的藤。

雨越下越大,卖糖炒栗子的妇女躲在屋檐下面,看这对男女在雨中追逐吵闹叫嚷最后又拥抱在一起,轻轻说,作孽,作孽。

很久之后,汪明月长大了,见的人和经历的事情多了,发现无论她后来有多恼恨这个人,讨厌这个人或者认为他有多混账,她都必须承认,跟所有人相比,显瑒是个真的男人,事情来了不会躲,有了麻烦他来扛的男人。

那天他没有带她走,没有隐藏她,没有任何选择任何种妥协或者折中的办法,只是把她直接接回王府,对福晋和所有的家人说明月从此是我的人,这件事情过去了,我再不追宄,但今后谁也不能要她走.谁也不能难为她。

那天早上彩珠吃到了个邪门的黄鸡蛋。不久之后的晚上,数个月不省人事的老王爷终于咽下了最后口气,撒手西去。老王爷手上的绿王扳指传到了小王爷手上。后来福晋一边喝汤药一边对彩珠说:“从此他是家之主了,你顺着他,别想太多了,自己也好过点。”

彩珠辗转反恻,百爪挠心,一日下午忽然见格格们买的几只猫在院子里闹,一会儿这几只凑到一起去咬那一只,一会儿又换了搭子,再合伙去收拾另一只。她忽然就霍然开朗了,今时今日的好不是永远的好,你们现在在一起,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又相互咬得遍体磷伤呢?

老王爷的头七,割据此地的军阀来王府上香。事毕,显瑒把大帅让到后面饮茶,聊了几句之后,大帅提起了一件事:东边方向,最近土匪猖獗,惜着山势地形打家劫舍,扰的附近一十三县民不聊生,眼下正是秋后,土匪们囤粮食的当口,大帅打算亲自率兵剿匪。

显瑒以为这军阀又是要钱来了,谁知他想要的其实是别的东西。

“兴兵之前要先振士气,壮军威。我要整一个阅兵式,想要跟小王爷惜个地方。”

显瑒喝了一口茶,心下沉吟:果然我料得不错,这军阀的目口越来越大。

“想跟你惜太祖的点将台。”军阀说。

显瑒慢慢地把手里的茶杯放下。

显瑒从小就唱这样首歌谣,

点将台,点将台,太祖策马扬鞭来。

点将台,点将台,太宗建制传世代。

点将台,点将台,世祖艇兵山关开。

歌谣里的这座点将台,在奉天市中心圆形广场的正南万向,是个长十丈,宽七丈的两层汉自王平台。在这座点将台上,太祖爷努尔哈赤挥旗誓师,率领着他的八旗子弟在东北雪原上所向披靡。在这座点将台上,太宗皇太极建立大金政权,奠基满清二百余年的江山伟业。在这座点将台上,世祖皇帝擂鼓励兵,终率将士入关进京,统一华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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