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宁宾馆之最后的王公(63)

大雪没化,南一一步一滑地跑到山货行,灯不亮,门锁着,怎么敲都不开。南一就在外面等了半天,冻得脸都硬了,就去旁边的小饭店里面吃了一碗面,吃完了面又去山货行门口等,冻得扛不住了又回饭店再叫一碗面,来来回回吃了三碗面,操着山东口音的店家说:“妹子就在这里等吧,那不是有窗户吗?我给你倒点热水,你就挨着窗看着,不用叫面条。”南一“嗯”了一声,又觉得眼皮子好沉,怎么也撑不住。

她是被人给推醒的,睁开眼抬头一看,是谭芳,脑袋上带着大锦韶皮帽子,凶巴巴的立起来的眉毛,寒星般的眼睛,南一站起来,看着他,还以为自己是做梦,大着舌头说话,也顾不得什么礼貌矜持了:“我,我不高兴。”

“……为什么啊?”

“你趴在雪地里面,都要死了,我救的你。”

“你说好几遍了。”

“我后悔了。”

“你后悔,不应该救我?”

“嗯。那我就不会认识你了。”

“我就不会这么整天,整天部是怨衰衰的了。”

他看着她,就那么忽然叹了一口气。

南一道:“我,我要问你一句话。”

第三十四章

“你已经有媳妇了?这是真的?”

“谁告诉你的?”

“送山货篮子来给我的姑娘。她说她是你媳妇,说我不要脸,说我抢人家老头子。”

谭芳略沉吟:“你可看她头发了?是绾了髻,还是扎辫子?”

南一怎么都想不起来,心烦意乱地说:“我怎么知道,我根本就没注意。”

“她不是扎麻花辫子吗?她还是大姑娘呢,山里面专管通风报信的,怎么能是我媳妇呢……我说你还不乐意,你这不是没长眼睛是什么啊?”

他话还没说完,南一一头扑进他怀里,脸贴在他胸前,手紧紧搂住。她觉得自己好冷啊,她觉得这个家伙可真暖和,她要把他死死抱住,双臂越绞越紧,勒得自己都喘不过来气了,南一闷声闷气地说:“我就知道她糊弄我呢。我,我跟你讲,那天,那天在戏院里面跟我在一起的日本人,跟我什么关系都没有,他是朋友的朋友。”

谭芳的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我知道,我早就知道…”

南一抱着他的手臂绞得更紧了,自己咳嗽了好几声。

谭芳笑起来,在她头上说:“你看,咱们都爱撒谎,爱演戏。可有一句话是真的,她帮我带给你了没有?”

南一寻思了半天,慢慢从他怀中抬起头来,迟疑着问:“哪一句话?”

“以后你都不要再来见我了。想要什么就留个纸条在这饭馆子里面,没两天我就能让人给你捎过去,只是以后你别惦记我了,就当从来没有认识过我。自己的日子怎么好,怎么自在就怎么过,像今天这样大雪天里等半宿的傻事再别做了…”

南一自己都不知道眼泪怎么突然就涌出来了,刚才的心满意足像开水锅上面的蒸气一样飞起来就不见了,她轻轻摇着他肩膀:“为什么?好好地,为什么啊?”

谭芳一只手捧着她圆圆可爱的耳朵和肩膀,皱着眉头看她,好像有什么事情不明白一般:“姑娘,你是真傻还是怎么着?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着急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我杀人越货,谋财害命,我是土匪啊!”

“教我两手,让我入伙吧。”南一飞快地说。

“我出入深山老林。”

“我也去!我不怕冷,不怕苦,我早就讨厌这里了。”

“你爹娘怎么办?”

“我还有姐呢。再说谁让他们没生儿子!”

“你根本没有良心!”

“我的良心早被你给偷走了!”

南一仰着头,跟谭芳一句一句飞快激烈地辩驳争论。可是忽然,不知在哪一句话上,两人都闭了口,僵持住,他们发觉了这争论的荒唐不经,他们互相看看,难以置信:我什么时候认识眼前这个人了?我什幺时候成了眼下这个样子了?

南一的手滑下来,垂着头半天无话,又累又很狈又没有办法,谭芳从旁边的椅子上拿过她的围巾,套在她脖子上,一圈一圈的缠上:“都什么时候了?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

“下半夜了。”

“我送你回家吧?”

“嗯。”

“你帽子呢?”

“不知道。”

于是他把自己的帽子拿下来,扣在她头上,南一被貂毛的边儿遮住了眼睛,她向后扒了扒帽檐,嗅到他头发清新的气昧,她的眼泪又要掉下来了。南一狠狠地揉了一把眼睛,说话之前冒了个鼻涕泡:“我跟你说过事儿,你信不信都成。”

“嗯。”

“一共也没见几次面,可我心里是有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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