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地余情(41)

连翘深呼吸一口气,眼一闭就伸手去扒开他的睡袍,其实她也不是没看过,久违而已。

顾不得考虑太多,她蘸湿毛巾的一角,就自上而下替他用酒精擦拭身体,借此缓解高热,颈部、手臂、背部和下肢,连足心都擦了。

只避开了胸腹以及他手上的受伤的地方,也不知道他怎么糟蹋自己的,那伤口愈合得一点都不好,可能就是因为这个而发热的。他人又长得高大,她来来回回擦拭了几遍,自己反倒累出一身汗。

好在功夫没白费,蒋凤麟终于退烧了,呼吸也平顺了许多。

他眼睛闭着,掩去平日看人时的犀利凌人,眉很浓唇很薄,却不是个薄情的人,下巴瘦削,似乎比从前清减了很多。

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认真地看过他了,连翘一时间竟然移不开眼。其实仔细看,琪琪也有很多地方像他的,血缘,是割不断的联系。他不知道还好,现在知道了,真想象不出会是什么光景。

连翘长叹了口气,陪着他好一会儿,才走出了房间。

熬着米粥的小锅噗嗤噗嗤地响着,连翘倚在厨房敞开的窗户边上,看着外滩潋滟的夜色温柔说着:“你先睡吧,别等我了……嗯,我等他醒了再回来……知道,你不用过来,我叫了计程车的,放心吧。”

她的头发盘了起来,露出秀气的脖颈,雪纺衫的袖子也挽到臂上,戴着不知哪里找到的格子围裙,再加上空气里飘着的米饭的味道,温馨美好得难以形容。

如果不是在跟那个人讲电话的话。

如果她是他的妻子。

如果琪琪也在他们的身边。

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

连翘挂了电话,转过身就见到站在厨房门口的蒋凤麟,欣喜地笑了笑:“你醒了?”随即觉得自己的表情不对,又刻意收敛起来,“也不躺着,病成这样还敢喝酒,给谁看呢?”

蒋凤麟只定定地凝着她,忽而喊了一声:“翘翘。”

只有妈妈和他,会这样喊自己。

连翘见他那双眼炙热得可怕,轻轻的呼喊更像过了电似的,心头一颤,扭头去关了火,飞快抬手除了围裙,嘴里硬邦邦地说着:“我看你手上的伤口还在发炎,只找到些米,你吃点粥再吃药,明天早上去医院看一看吧,别拖出大病。很晚了,我先走了。”

说着就要越过他往外走。

就在擦肩而过的那一刹那,连翘感觉腰上一紧,接着整个后背就贴上一个发烫的怀抱,这是一个她曾经无比眷恋的地方,气味熟悉,感觉熟悉,声音熟悉,可是美好不可复制。

“别走……翘翘,别走,留下陪我好不好……”不知道是因为是病着,还是因为他太渴求,他的语气已近乎卑微,那是曾经只有连翘自己才有的情绪。

时光转换,物是人非。

蒋凤麟把脸贴在连翘耳侧,灼灼的呼吸洒在她敏感的耳间,她整个人都战栗起来。

她在他的怀里!

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样满足的感觉了,每每午夜梦回,以为找到了她抱紧了她,等醒了才知道是一场空,那种反复失去的痛苦,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懂得。见连翘没有第一时间就挣脱,蒋凤麟简直是狂喜,他以为她和他一样心里还是惦记着彼此,不然她不会为他生了孩子,不会午夜为他而来,不是吗?

人的心,是贪的。

一个拥抱又怎么满足得了蒋凤麟心里叫嚣的兽,病弱的姿态让他有恃无恐,他紧紧抱住了连翘,从她的耳垂开始缱绻地亲吻,然后流连到脖子,香肩……双手也控制不住地伸进她薄薄的雪纺衫下摆,按照记忆里的感觉往上尽情摩挲。

可当他转过她的身想吻她的唇的时候,却生生怔住了。

连翘正在无声地哭泣。

蒋凤麟以为她这样的反应是在厌恶他的亲吻,或许还为姓贺的守身,刚才的狂喜渐渐被她的泪水淹没,双手无力地滑下,修长的指节拭去她的眼泪,替她整理好衣服。

反手再一次紧紧抱住,这次拥抱只是一个瞬间,他便放了手。

蒋凤麟苦笑:“别哭了啊,你知道我对你的眼泪最没辙……”

连翘从失神中醒了过来,她哭,是因为她那一刻不得不承认,一个来自他的小小的碰触,一句低声的呢喃,甚至只是一个眼神,仍然对她有那么大的影响!

她鄙视自己懦弱,又害怕会再陷入蒋凤麟的漩涡。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面对他,可是一个小小的拥抱,一个轻轻的亲吻,就能瓦解她的意志,也许她真的不该来,不该高估了自己。

他给的温暖,就像那开在悬崖上的花,越美丽越不真实,而连翘已经没有了当年采撷的勇气,她本来就是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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