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夷译字传奇(52)

左钧直急道,“刘爷,你不是……”

刘徽眼仁儿漆黑,冷着脸盯着左钧直:“爷男人女人都睡过,昨儿你见到的,对爷来说是家常便饭,你不觉得爷很脏?”

左钧直脸色发白,却仍顽强坚持道:“刘爷是身不由己……”

刘徽叹了口气,道:“左钧直,你看上爷了?”

左钧直小心脏惊得停了一拍,慌张滚下床去,心虚道:“没有!”

刘徽看着她红如火烧的小脸,眯着眼道:“这么说,你是看不上爷咯?”

左钧直几乎都要哭了,“刘爷……”

刘徽看着她眼泪说来就要来,哄道:“好了好了,爷算怕了你了。还嫌昨夜哭得不够么?爷又没死,哭丧似的。——去把药端过来。”

左钧直端过药来试了水温,递给刘徽,嗫嚅道:“对不起刘爷,害你中毒又受伤了……”

刘徽恹然道:“你唠叨了这么多遍,我耳朵都起茧了。这也是好事,省得韩奉那老贼又来烦我。”

左钧直默然了一会,问道:“刘爷打算怎么办?”

“不用你操心。以后繁楼,你不要去了。”

左钧直脱口问道:“那我去哪里见刘爷?”

刘徽盯着左钧直:“你就这么想见我?”

左钧直垂下头绞着手指,好一会儿才道:“我答应刘爷要做的事情,还没做完。”

刘徽喝了口药,道:“你既是入了四夷馆,书不写也罢了。一百两银子还了,你也不欠我什么。”

左钧直怔然抬头:“刘爷要赶我走了?”神情竟像被遗弃的孩子。

刘徽惊觉于她如此敏锐,有些不忍心,缓了语气:“爷的书肆茶馆什么的,又不曾关门。你想去,随时都可以去。”

左钧直脸上有些落寞,盯着帐帘钩子,茫然踌躇道:“不过是借口……我想,我是喜欢上刘爷了……”

素知她不会藏话,却未料到她如此的直白坦然。她心中光风霁月,并不觉得说喜欢一个男子是多么丢脸的事情。刘徽心口一搐。

有多少女子说过爱他,情浓意炽,却不如左钧直这青青涩涩的一句来得触人心弦。

一口气将碗底残余的药汁连渣喝完,苦到心底。他“哈”地干笑了一声:“你才多大,知道什么叫喜欢?女儿家,讲究一个含蓄,你知道什么叫含蓄?”

左钧直咬唇道:“我妈妈说喜欢别人就应该说出来。”

刘徽挑衅似的看着左钧直:“你喜欢我,那你想怎样呢?嫁给我?让我叫翛翛一声娘亲?”

左钧直呆愣住,她只是觉得喜欢,喜欢就是喜欢,未曾想过更多的东西。

“左钧直,我大你十二岁,你现在还小,等你长大了,我就是老头子了。”

他看到左钧直单薄的身躯一震,脸色苍白,喃喃道:“不会……我不会在意……”他知道白度母夫人年长左载言二十岁,纵然她驻容有术,也终有朱颜辞镜的一日,这必是白度母的心结。他刚才的话,定是戳到了左钧直的痛处。

“你看我这宅子空空荡荡,不过一个哑仆。你说是为什么呢?因为我护不住。你定想不到,我曾有过妻子,也有过孩子。只是那孩子还未看这世间一眼,就同他娘亲一起走了。世事仿如汪洋,人如草芥,飘摇于风口浪尖,握不住自己的方向,只能随波逐流。”

左钧直面色更是惨白,强言道:“可是刘爷,你握得住的,舵在你手里,风浪再大,也有止歇的时候……”

刘徽看看窗外天空,“快大亮了,左钧直,你该去四夷馆应卯了。”

左钧直失神起身,良久方低语道:“那我走了,刘爷保重。那书,我还会继续写下去。”说罢礼了一礼,飞也似的出了房门。

刘徽一扬手,那药碗在门框上砸得粉碎。

☆、逆风而行

左钧直换了衣裳,出了刘徽的宅子,回首望去,那宅子门脸极小,是最不起眼的灰砖灰瓦。探出院墙的的槐花大把大把盛开,风吹起时簌簌落地,积起寸厚。天高云净,日光灿烂,满地碎金。

明明是郢京最通透的天气,左钧直却感受到了满目青翠绚烂背后一抹挥之不去的苍凉。

她想起今天是她十五岁的生日,正是绽放的年华。她初初萌放的情意,不到一夜便遭了霜打雪封,摧折凋零。仿佛她尚未年轻过,便直接迈入了苍老的境地。

倏然意识到这一点,左钧直忙掐了自己一把,自言自语道:“说什么老!左钧直,你不可再多想了,这不就是你平日最不喜欢的孤芳自赏顾影自怜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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