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草(4)

雪草在外面沉默了许久,里面的苏墨也捏紧了拳头惶惶不安的等待,她约莫是不会进来的吧,毕竟对雪草来说,“以前”或许是她最想忘记的东西。

可不曾料没等多久,雪草竟真的进了来,她一眼不发的将梳妆台上的梳子拿了起来,草草的将他披散的头发梳了几下,下手狠辣几乎要扯掉苏墨的头皮,苏墨苦笑:“雪草,借机报复可不好。”

“你不知道吗,我从来都是落井下石的女人。”她说话毫不留情,但手中动作确实轻柔了许多。手中长发柔顺一如当初,恍惚间让雪草身置当年香烟袅袅的屋中,苏墨仍旧是那个时时浅笑着的门主,而她是他捡来的丫头,唯一能近他身的人。

眨了眨眼,雪草回过神来,看见手中的青丝已夹杂了些许白发,这个人……这些年过得也不容易吧。

她努力挥散心头浮起来的思绪,草草梳了两把头发,而后给他随意挽了个髻用发簪固定好。苏墨有些失望:“不是当年那种。”

“你大可拆了自己重来。”雪草没好脸色道,“弄好了便与我上山。”

她转身欲走,却被苏墨拽住了手:“雪草今日的头发盘得松了些,礼尚往来,我也为你挽一次发可好?”

雪草想果断的拒绝,可看着苏墨的表情,她不知为何竟说不出狠话了,因为一直笑得没心没肺的苏墨,何曾露出过如此苦涩的神情,就像她一拒绝,他可能就要哭出来一样。

雪草坐了下来,将头发散开。

苏墨站在她身后,一缕一缕慢慢的梳着她的头发,与他比起来,雪草之前的动作便像是在杀鸡。

这是第一次,在苏墨面前,雪草坐着,他站着。雪草失神的想,或许现在真如他此前所说——他们真像一对平凡的夫妻,日复一日的看着平凡的岁月在身边静静流淌。

“雪草头发不好。”苏墨捏了一缕她的发丝嫌弃道,“又干又黄,都没好好吃饭吗?”

自是不能与你苏大公子相比……这句刺耳的话她在嘴里转了转,咽了下去换了一句不太刺耳的话:“要那么好看的头发做什么,又不能当饭吃。”

苏墨笑了笑,竟弯下腰去,将唇放在她的发稍,落下轻轻一吻:“给我当饭吃可好?”

这是……赤裸裸的调戏吧。

雪草耳根一红,一扭头,飞快的抢回自己的头发,恶狠狠的瞪着苏墨。可面红耳赤的姑娘,再怎么生气,看起来都是一副娇羞的样子。苏墨又不厚道的笑了起来。但还没等笑意扩大,他目光忽然落在了雪草的后颈。

那一处难看的褐色伤疤静静附着其上,延伸进了她的衣领之中。

苏墨失神,下意识的探手去摸。雪草突然反应过来似的,猛的侧过身子,一手捂住后颈,眸光幽冷的盯着苏墨,再不复方才羞涩的模样。

苏墨觉得嗓子有些干哑:“那是……怎么了?”

第六章

雪草没有答话,伸手欲去抢苏墨手中的梳子:“我自己来,不劳烦你。”

“那里是怎么伤的?”

“梳子给我。”

“怎么伤的?”

两人僵持以对,房间中沉默了半晌,雪草勾了勾唇角,似讽似痛:“怎么伤的,你还不知道么?”

苏墨脸色瞬间煞白。

雪草阖上眼,在黑暗中平复了一下情绪,而后才道:“三年前,你遂了盟主千金的心愿,亲手将我推下悬崖。”她静静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眼神平静,仿似在说别人的事情,“我被崖下河水冲走,河底碎石割出了我这一身伤口,直至被冲到缓流处才被几个农妇救起。”

苏墨捏紧拳头,沉默无言。

“腿骨断了,山村大夫没绑好,我便砸断腿骨再接上,我浑身的伤,大夫说男女有别,推脱农妇帮我抹药,她们心软,每次换药都不忍下手,我便连皮带肉的撕了浑身绷带,让她们再帮我把药抹上。整整一年的时间,我活得无比难堪。”雪草在镜中望着苏墨的眼睛,沉声道,

“苏墨,我这么努力的活下来,不是为了再被你糟蹋的。”

所以,不要再迷惑她了,她本来对那个叫苏墨的东西就没有抵抗力。

屋中静默,苏墨探手摸上雪草的后颈,这一次雪草没有躲。苏墨的指腹在上面来回摩挲了几下:“很痛吗?”雪草只定定的盯着他镜中的脸颊,苏墨也不要她回答,兀自静了一会儿,又捻了她一缕发,用梳子慢慢梳理。

直至将她头发盘好,苏墨才道:“对不起。”

他无法解释,因为事实就是如此。

“现在道歉,都是废话。”

雪草站起身来走出里屋,提了竹篓背上,上山采药而去。她要的不是苏墨的歉意,因为那什么也弥补不了。她本以为她要的是看见苏墨痛苦,看见他悔不当初,可是现在好像她也没有多期待在苏墨脸上看见那些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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