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三世菩提劫(40)

虽然天后平日里对我既不亲近也不冷淡,但我是愿意高看她一眼的。因为她是个聪明人,能下手的时候便下死手,不能下手的时候就一笑而过,不像我的母妃,拿不起又放不下,整日里哭哭啼啼跟自己较劲。

天后让我去领舞,我是存了个心眼的,生怕她从中使个什么诈,让我平白无故做了她的炮灰。毕竟我在这宫里平平安安的长这么大,绝不是因为我那个软弱的娘庇护的有多好。这一步步走过来,我走的很辛苦。

我没对任何一个人说过自己辛苦,包括后来的离络。

可我知道,即使我不说,他也是明白的。

那天来赴宴的都是小辈,据说那些资格老些的神魔接了天君的帖子都有些为难,若是来赴宴觉得为着个小萝卜精着实rǔ没了自己的身份,若是不来赴宴又怕和天君间生了嫌隙。于是两相折中,大多派了自己的小辈来赴宴。

我出场的时候,听见喧闹的宾客立时安静下来。那些有身份的年轻人齐齐的望着我,有涵养的多是屏气凝神,几个张狂些的,则是张大了嘴,留下哈喇子……

我自小知道自己生的一副好相貌,五官的轮廓大致随了我的母妃,清清浅浅比水更柔,可那双眸子却又像我父亲,深暗的,幽幽望不见底。唇色如桃,纤眉如黛,身姿曼妙,瘦的恰到好处。今儿个早上,天庭里的制衣师来给我试衣裳,她禁不住发声:“能把九紫七玄衣

穿出这种风味的,这三界之中怕是只有你一人了。即使是天后年轻时……”她忽觉失言,便匆忙住了口。

九紫七玄衣是上古嫘祖所制,由九种深浅不一的紫色和七种玄色金丝织成,很是珍贵。天后只在大婚那日穿过一次,后来养在仙池里滋养,从不敢再轻易拿出来。

今日她竟让人拿了来给我,我心里着实有些不安,行事便更加谨些。

我嘴角勾着一抹浅笑,盈盈扫过一众人的脸,慈煌看我的眼里满是怨气,大概是怪我抢了她的风头。她高不高兴我全不在意,在这天庭里,今日恩宠加深,明日弃之如敝履的女子实在太多,我也在乎不过来。我看到在为鬼君备下的位子上,坐着一个少年,白丝长袍坠地

,黑发梳的纹丝不乱,一张轮廓稍深的脸像一点一点从冰山里雕出来的,笼罩着薄薄的寒气。我心里微微诧异,这个人好看是好看,可是似乎已把“生人勿近”四个大字□□裸的写在脸上般如此不通世故,是要吃亏的。可是还是由衷觉得这是个有勇气的年轻人。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离络,没有发生什么一见钟情。

我是个冷心冷血的人,从不相信有什么一见钟情的桥段,平日里也经常见到相貌好的神仙,可是就像看一朵花,开了落了,都与我没有什么关系。

我之所以愿意和少绾做朋友,我想,大概是她让我相信了这世上就是有比烈火还要狂热的爱恋,让我相信对于一些重要的人可以不计较付出与得到甚至生死。她让我觉得“活着”不是件太乏味的事。

我习惯于把别人喜欢的样子给别人看,所以那段舞跳下来,我始终笑得恰到好处,让每一个在坐的少年都不曾觉得自己被冷落,除了离络。

离络不需要我的眷顾。

天君抬头喝了彩,众小生才想起自个该礼节性的鼓掌。

慈煌硬着头皮站起来向天后道谢,却还是在看向我的时候白眼看青天。

天后笑的雍容大度,称赞慈煌贤惠可人,皇上慧眼识珠,却在看向我的时候神情似乎变了一变,旋即和善如初她说:“天君有所不知,为了跳好此舞,我们小织笼可是日日练夜夜练,往前三千年,往后三千年,怕是再没有人能把飞天舞跳的这样好了,她费了这么多心思

,无非是搏慈煌妹妹今日一笑呢。”

慈煌笑得很牵强:“小织笼费心了。”

天后吩咐我道:“小织笼,还不快快敬你母妃一杯酒,这可是我们天家和乐融融最好的时候。”

天君听了甚是满意,周围一众小生们也开始交口称赞天君治家有方,天界楷模。

我心里哂笑:“回去也让你们爹爹去当当楷模,娶上个三妻四妾辣椒茄子,看你们还要不要这么睁眼说瞎话。”

我从侍女手里接过酒杯,款款走了十二步台阶登上大殿,在这十二步里,我保持着恭敬的微笑,却暗地里仔仔细细检查了杯子和酒有无剧毒,在最终把酒递到慈煌手里之前才放下心来,确实没毒,许是我多虑了。

我俯下身子,双手托起酒杯,笑的恭敬而和顺,我道:“恭祝母妃福寿永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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