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妻(285)

裴东明嫌他走的太慢,索性一把将他扛到了肩上,就跟背着一袋子粟米似的踩着积雪往家赶,引得来往路过瞧见的人都笑意盎然的打趣。

到了家门口,他将裴东俊扔在门口,径自去拍门,生儿来开门,见到裴东明这么快就回来了,颇有几分意外,“老爷你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

裴东俊被他头朝下扛了一段路,此刻尚在晕晕乎乎,但见面前好齐整一栋宅子,门口小厮见了裴东明叫老爷,倒惊的他的酒醒了一半,此刻才想起来问裴东明现况。

“东明啊,这……这就是你家?你如今做着什么营生?——不对啊,我记得那年行商回去,十六叔说你去当兵了,这么些年没音信,大家都当你早死在外边了……”他猛然住了嘴,眨巴着一对醉眼歉疚的看着他。

他口里的十六叔正是裴东明的养父,在族里排行十六。

自裴东家离开裴家坳,如今算来也有□年了,家里再不得他音信,裴十六早对外称这儿子定然是死在战场上了,裴家坳众人说起来都忍不住叹息几声。

裴东俊先时光顾着肉疼他的银子,一心寻死,绝境之时遇上了裴东明,狂喜之下早忘了裴家坳对于裴东明的传言。

这会立在裴家门前,从外面一观即知这宅子不便宜,才省起问问裴东明做何营生。

裴东明笑的轻描淡写:“我从军中退了下来,做着个小生意。”

裴东俊一拍额头:“也是!方才碰上的人都叫你裴掌柜。”这会他倒忘了自己的银子,上前去爽朗大笑:“兄弟,你有这般出息,真该回裴家坳让他们瞧瞧你现如今的样子……”

未尽之言,兄弟二人都懂。

当年他不得生父母与养父母的厚待,被逼无奈当了兵,谁都当是必死无疑,哪知道留了一条命,而且买房置宅子,显见的过的很好。

别人先不说,裴东俊就先替他出了一口气,与有荣焉一般。

及止进了大厅,见丫环俊俏,端着热茶前来,又请示他:“老爷可有用早饭?”

“夫人可用饭了?”他这句话,纯属习惯。

哪知道裴东俊又笑了起来:“兄弟你都成亲了啊?”

裴东明翻了个白眼给他:“七哥我可记得你十六岁就成亲的啊。”又吩咐丫环:“你去叫夫人收拾好了抱着欢欢来前厅见客。我七哥从老家过来了。”

裴东俊是独子,在裴家一族里家境又是好的,因此成亲的时候那宴席还颇为丰盛,彼时裴东明年纪尚小,只能等大人们吃完了,坐在孩子那席里吃,连喜酒也不曾喝得一盅,他远远瞧着那个神采飞扬喜袍加身的少年,心中只是略微惆怅,从此以后少了一个玩伴。

成亲以后,裴东俊就开始了出外行商,跟着裴父做着小本卖买。

兄弟两个常年不见,就渐渐的疏远了。

裴东俊这会扭捏着站在那里,将自己全身上下都摸遍了,一脸的尴尬,最后甚直想猫着腰子往外走,裴东明拉住了他,“七哥你这是要去哪?”

“我……我竟然给大侄女没准备见面礼,这就出门去买一个……”说着面上又涌上酸楚的笑意来。

他家每年最多也就几十两的进益,那五百两是攒了好多年才存起来的,就算是不做生意,也足够他们一家子生活二三十年了,如今一朝被骗,他到了裴东明门上,连个给小孩子买见面礼的银子都无,不由羞窘万分。

裴东明将他一把拉了过来,按坐在椅子上,笑叹道:“七哥想多了,我家娘子不是那样人,不在乎那些虚头巴脑的礼数,你且安坐着吧!”

不多时,书香果然抱着裹的严严实实的裴欢欢过来了,上前见了礼,便吩咐丫环摆早饭,只道这大雪天的喝碗热粥好袪袪寒。

她这般寻常自然的态度,倒好似裴东俊已经来她家无数次了,今日前来不过是正撞上了便宜饭,正好同他们夫妇一起用些。

裴东俊身上衣裳数日未曾浆洗,今日又被店里小二连绑带折腾,丢到了雪地里,沾了满身的泥点子,此刻坐在裴东明家干净敞亮的厅堂里,得亏得裴东明娶的媳妇儿贤惠,眼神里连一点嫌弃的意思都无,便如寻常家人一般亲切有礼,倒令他一颗自绝的心渐渐涌上些热乎气儿来,先就着丫环端上来的铜盆里的热水洗了把手,这才坐在桌前用饭。

裴东明家的早饭一向清淡,小米粥,腌胡萝卜芹菜,外加芝麻烧饼,小笼包,还有一人一碗特意煮过去了腥膻的羊奶。

在苏阿爸的帮助下,总算裴家后院里养了两只母羊,供两位老人及裴东明夫妇饮用。

裴家的早餐一向是分开用的,只有晚餐是全家一起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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