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妻(295)

裴九裴十六抹不开面子,兄弟二人便商议,派了裴东宁前来。

裴东宁自小便不喜欢这个哥哥,只因他娘一向喜欢在他耳边念叨,他这个哥哥是专来夺他家产的,因此他懂事之后总视裴东明为仇人一般。裴东明小时候一度很喜欢这位弟弟,好多次总喜欢带着他玩,后来在养母的有意引导之下,兄弟两个渐成陌路了了。

在裴东宁的印象里,这位大哥从来诺诺,父母说什么便是什么,无一丝反抗的意识,连他的无理要求也总是不拒,被父母逼着搬到那个破草棚子里的时候,也只是挟着自己的铺盖卷儿自去了,连多要几两银子都不曾。

如今进得他家,见得高门大院,仆从不少,心中已经认定了这家产是自己的囊中之物,行事早张狂起来了。

他这里正坐着打着如意算盘,已听得门口有脚步渐进,有丫环在门外道:“夫人回来了?”

一个很是柔和的声音道:“我听说俊大哥来了,可是在厅里?”

裴东俊从椅上站了起来,向外迎出来两步,客气道:“可是弟妹回来了?”回头见裴东宁还坐在椅上,坏心暗想:东明对这位弟妇千依百顺,不如就让宁小子张狂一番,好让他吃些苦头……

书香进了来,先同裴东俊见了礼,便径去座上坐着,同裴东俊聊了些回去生意如何,家中老小安康与否,将裴东宁完全晾在了那里。

裴东宁在那里坐了半刻,见嫂子进门对他不闻不问,心中已然有气,咳了两声,这位文文弱弱的嫂子连眼角都不曾朝自己瞟一下,心中怒火已是忍不住拱了上来,腾的立了起来,一拍桌子怒道:“嫂子竟然连人也不招呼一声,忒无礼了些吧?若是在族里,这般不知礼数的妇人早被休了!”

书香顺手拿起丫环刚端上来放在那里的热茶朝地下一掼,热茶和着碎瓷片碎了一地,她却稳稳坐在那里,冷笑:“都说长嫂如母,这是哪家子的规矩,既然是弟弟,进了我家门,就应该来向我这嫂子请安问礼,怎的目中无人到如此境地?若非看在你是东俊大哥带进来的,我早让仆从一顿乱棍打出去了!”

裴东俊一愕,旋即目中露出笑意来,这位弟妇看着原是个文弱的,哪知道性子却极为刚烈,瞧她这反应,东明兄弟的旧事她定然全部知晓。当下作出一副惶恐的样子,立起来向她赔罪:“都是我的不是,东宁兄弟非要来看看东明,我这不是想着他们兄弟好些年没见,便头脑一热答应了下来……”

裴东宁站在那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一张脸涨的紫红,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气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个妇人,他非得逼裴东明休掉不可!

他心里这般想着,瞅着书香的眼神便极为不善。

书香“哧”的一声冷笑:“我家里来的向来都是知礼的客人,这般不知礼数的东西,进门不拜见长嫂,就算是一顿棍子打出去,还要我支使仆人来洗地……”这是□裸的挑衅,是说裴东宁脏了她家的地。

裴东宁这下终于忍不住了:“你等着,我要是不让我大哥休了你这毒妇……”后面如何,他倒没说出来,拂袖走了。

出得厅来,便听得那妇人与裴东俊大声寒喧,笑语如珠,亲切自然。

裴东宁一口气憋在心里,恨不得回身将这厅堂里的东西砸的稀巴烂,想到裴东明回来之后,将这妇人好好羞辱,他定要她跪下来苦苦求他,总算咽下了这口气,一径朝外面去了。

☆、137

这一日,裴东宁将响水城转了个遍,终于在正热火朝天的响水客栈的工地上找到了裴东明。

他的这位大哥彼时正同丁师傅两个人一身是土的守在一个小泥炉前面熬茶喝。

丁师傅这几日忙的半夜都在画图纸,熬的眼圈通红,白天还要在工地上扯着嗓子喊……响水城的泥瓦工嗓门都比较大,他的声音小些根本没人注意,这让他这个南方汉子没半个月嗓门便高了一倍有余,说话粗声大气,初来之时的文雅之气荡然无存了。

最主要是,困的不行,全凭本地的砖茶熬的浓浓来抵抗睡意。

好不容易裴东明来一趟,为了让他能有点感同身受的想法,他才在这尘土扬天的工地也替裴东明熬一壶浓茶。

本地的砖茶太浓的时候,便跟药汤子似的苦汁子,满满端一碗给他,哪知道裴东明眼都不带眨的,一口一口喝到了肚里,直了个懒腰,舒一口长气:“真舒服!”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满足的愉悦感。

丁师傅感觉不可思议,“这么苦的茶老裴你居然眉都不曾皱一下,要不是太困了,我都当止困药来喝的。”

裴东明且笑且叹,一脸怅然:“以前打仗的时候,我们去打探敌情,总得好几日不能闭眼,走之前便熬了这浓茶灌在水囊里,困了就喝一口,凉透了也苦透了。当时便与兄弟们都想着,什么时候能喝一碗苦苦的热茶,也是种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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