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你别走(92)

隋心走过去一看,越看越眼熟。

愣了一会儿神才想起来,其中一个好像是她小学四年级做的鸡蛋壳花瓶,就是将纸浆一层层糊在花瓶上,直到达到一定的厚度,再用已经涂好颜色的鸡蛋壳粘在最外层,最后再将里面的花瓶拿出来。

视线越过花瓶,望向旁边,指尖一顿,将旁边的一张皱巴巴的纸抽了出来。

是她小学毕业时的参加作品,是将搜集回来的废旧杂志和报纸剪碎,用那些细碎的纸屑拼出的一幅画。

还有粗糙的糖果屋纸模型、歪七扭八的布娃娃,和她人生中第一幅工笔画,画的是玉兰花。她记得她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去着色,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

——

直到身后再度响起开门声。

隋心这才醒过神,回过身去,就见钟铭已经脱掉了西装外套,衬衫袖子向上挽起,领带也已经拿掉,领口解开了两颗纽扣,锁骨若隐若现。

他手里拿着一个托盘,腿向后一勾,就将门合上,反手一拧,那道锁就落了下去。

“来吃饭。”

钟铭将托盘放在茶几上,隋心走过去一看,有些咋舌,牛排、沙拉、土豆泥、炸鲑鱼、果汁、牛奶,还有芝士蛋糕和巧克力布丁。

“厨房里还剩下这些,我每样都拿了一点。”

钟铭利落的将盘子一一摆放好,随即抽出刀叉,切向那块牛排。

“我哪吃的了这么多?”

隋心只来得及说这一句,一小块牛排肉就递到嘴边,她只好张开嘴吞下去。

钟铭动作专注:“能吃多少是多少,这家西餐厅我有入股,不怕你把我吃穷。”

隋心口齿不清的说:“那你上次为什么骗我说洗碗抵债?”

突然之间也不知道该不该生气,这五味杂陈的心理真是……

“上次的事,我向你道歉。”钟铭低声道。

隋心张了张嘴,一下子就不忍心了:“倒也不用道歉……”

他很快又塞过来一口沙拉:“还有什么想问我的?”

隋心咽下沙拉,舔了一下嘴边的沙拉酱,说:“今天带我去酒店的那个人,他说他姓钟。你们是什么关系?”

钟铭用拇指抹向她的嘴角:“虽然不想承认,但他是我大哥。”

——

隋心一怔,进而陷入沉思。

难怪她会觉得那个钟先生眼熟,她之前在网上搜过钟氏的资料,见过他的照片,不过本人比照片上瘦很多。

还有上次和钟铭一起设计城堡戒指时,那文件夹上如此清晰的logo标志,她后来也在网上搜索钟氏企业的资料时见过。

方町通过杜纯的嘴告诉她那件礼服是假的,还说钟铭经济有问题,她都一再相信,努力将疑惑压回深处,告诉自己方町是没必要骗她的。

直到夏瓴带她去钟家,却没有介绍对方的任何背景,连“名誉校董”四个字都没提过。方町冲进来,突然喊那个钟先生“大哥”,拉着她就走……那声称呼已经将他出卖,方町是顺着钟铭的辈分喊的。

在来的路上,钟政还说了那些古怪的话:“我只是觉得让你自己亲眼看到真相,对你更公平。在这之前请你相信我,我对你绝无恶意,我只是想帮你。”

她分明闻到了他的不怀好意,根本也不相信会有人对非亲非故的陌生人提供善意的帮助,可是理智和忐忑不安的情绪,却迫使她不得不走这么一趟。

如果像以前一样逃避现实,这会儿恐怕正在家里胡思乱想吧……

然后用小心翼翼重新堆起来的心理建设,再一次自我欺骗。

——

隋心话音一顿,又问:“可你不是独生子么?”

钟铭垂眼,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射出一小片阴影:“我妈现在是我爸的第二任太太,不过他们二十几年前就开始了。”

话音落地,那双黑眸缓缓抬起,声音艰涩:“我妈是第三者。虽然不是唯一的,却是最成功的那一个。”

隋心张了张嘴,声音哽在喉咙深处。

她一直知道钟铭是私生子,以为他没有父亲。小区里的大爷大妈们早就议论过,说钟铭的母亲秦敏丽是被野男人抛弃的笨女人,给人家生了个孩子却连名分都没有。所以连带钟铭,也是从小被人戳着脊梁骨长大的,外面那些人总是带着怜悯的目光这样说——成绩这么好,可惜了,是个有娘生没爹教的野孩子。

隋心眼睛轻眨,怔怔的望着那双黑眸,望着那里面涌动不安好像随时都会熄灭的细碎的光。

轻轻开口:“对不起。”

心头涌上酸涩,好像一下子就要将她吞没。

“傻瓜,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那沙哑的声线扭曲着,透着悲伤,“我的出身,又不是你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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